宋兆梅
一
杏树变成了花娘,春风也就变得长一阵短一阵的。
夜晚的空气里,到处游动着一股湿湿的气流,伸手抓一把,黏稠稠的。娘从粮囤里拿出收藏的上好的豆粒,倒进脚边的大号三盆里,她坐上马扎的时候,手里不知不觉立起一个半新的盖垫。等娘的两手划船般把豆粒顶上盖垫,那些滚圆的豆粒自上而下翻滚、跌落、自动筛选到一个小号的三盆里。我家的黑狗很好奇,睁圆眼睛看着那些滚落的豆粒。花猫却躲在娘的腿底下,看都不看一眼。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屋顶上的电灯泡晃了几下,黑狗以为发生了什么,跑了出去。花猫换了个地方,跳上锅台,蜷了身子,眯着眼。二姐刚写完作业,帮娘淘洗那些精挑细选的豆粒,她瘦小的脸儿像半块月亮:“娘,要生豆叶菜吗?”
娘回答二姐的时候,还吩咐二姐淘洗的遍数,特别叮嘱二姐不要碰触了盛油的器具,否则豆叶菜就生不好了。
淘洗后的豆粒,身上带着水光,被娘放进中号的泥三盆里,置于热炕头上,覆湿透了的白包袱。用泥盆生出的豆叶菜叶势旺相,清鲜爽口,其它的器具是生不出这种味道的。
父亲从屋笆子上拿出去年吊悠千的“拘”,用破布一遍遍擦拭。拘,是用蜡杆子在火上烤软后圈成的两个圆环。擦拭完毕,父亲就打磨那块悠千板子。板子是槐木的,硬实,颜色蜡黄。二哥跑过去:“大大,要吊悠千?”
“你娘生豆叶菜,我也该给你们吊悠千了。”
听到悠千,我们几个的眼睛像屋顶的电灯泡一样亮。
秋千,老家叫“悠千”。
不用说,清明要到了。
做好早饭,娘开始淘洗第一遍豆叶菜。用没沾过油的水瓢,一遍遍浇洗。净水后,盖上湿布,放回炕头。如此这般,一天三次。没事的时候,娘把手伸进盆底摸摸,试试炕的温度,热了挪动一下地方,说太热会把豆叶菜生死。凉了就把盆挪到最里的炕头,说太凉豆叶菜不仅生得迟缓,还会生得缩头缩脑。
二哥变得勤快,卖力地在甬路西边挖悠千坑。黑狗也想帮帮二哥,两爪并用,把坑外的土又捯饬进坑里了,二哥没发脾气,摸着黑狗的头:“寒食给你做个柳帽子。”
吊悠千的立柱早就阴干在影壁墙后,父亲扛出来,还在地上撞了几下:“结实着呢。”
父亲把二哥挖好的坑又深挖下去,直到一米半深,才把立柱埋了进去。他在立柱两边塞了碎石块,还一边砸进去一个木橛子。他抱住立柱晃晃:“没事,没事。”他口中的没事,是指安全。最后,父亲在两立柱中间架了带木杈的托梁,把两只“拘”套进梁柱中间。等托梁固定在木柱子上,二哥把悠千板子穿在粗麻绳上。二姐心细,她把穿过板子眼的麻绳部分缠了布条,还给板子做了布套,免得我们来之不易的裤子被绳子磨破。
把麻绳和“拘”接好,悠千吊好了。娘在柱梁交接之处挂了红布,烧了纸钱,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我知道她是祈求神灵保佑孩子,不要跌了伤了。父亲还在托梁上贴了“上梁大吉”。
一阵小香风跑过,杏花飞起,有几片落到妹妹的身上,花瓣四散,妹妹的小褂变成了一棵开满花的杏树。
娘要先试一下悠千,她双腿跪上悠千板子,二姐轻轻推送着。娘上身直起、挺身、扩胸,执绳荡起,腾空而上,平了托梁。在我们惊呼之际,娘徐徐飘落:“小时候,打转悠千,比这惊险多了。”
二哥抢占了悠千,独立、独坐、学娘单人跪驱,等他疯玩一段时间,我们才抢回了悠千。我和妹妹对坐,双腿交叉,玩“打胖孩儿”。玩“双坐”苦了二姐,她得用力推送我们,才不至于使双拘并在一起。之后,我和妹妹又玩一驱一“串花心”,一会妹妹坐着,我站着;一会妹妹站着,我坐着。我和妹妹的力气不相上下,玩一驱一没力度,不一会,双拘合并,我们不欢而下。
等我们玩得差不多了,才轮到二姐。二姐喜欢玩站驱“逛花园”,她抓住两条绳子,飞快地把两只拘撇开,不用别人推送,她用力躬身、屈腿、下蹲、直立、飞起、拜礼,一系列动作飞花般完成,看得人眼花缭乱。几个回合之后,二姐徐缓轻盈的身子荡上托梁,杏瓣随风飘上二姐的小辫,辫随人动,像天女散花。黑狗看呆了,狗眼珠子一动不动。花猫在地上逗玩杏花瓣,猫爪抓上哪里,哪里就出现一道花印印。
爱捣乱的二哥喊着和二姐“驱双站”。“双站”,为二人面立,握绳之手上下错开,双方借势用力,使之前后摆动。若是二人用力均匀,悠千自会摆动平衡,持续时间也会久长。但是二哥根本不会打悠千,一会大劲,一会小劲,把二姐累得满头大汗。
打悠千的规则是:一旦并拘,必须离开悠千,让别人玩。
二哥下来后,我和妹妹轮流让二姐“带驱”。被二姐“带驱”很享受,坐着的人只需顺着二姐的劲用力,就会很自在地悠来悠去。二姐有时会慢下来,慢到你以为悠千会停下来,因为两只拘眼看就要合并,就在兴犹未尽的时候,二姐的两只手把拘向外一撇,拘立马分开,她双膝一弓,两手撑绳而起,悠千又活了。
二姐优美的动作把周围的人看呆了,妹妹拍手高唱:“桃花开,杏花败,李子开花翻过来。”妹妹的话音没落,就有杏花从杏树上飘落下来,把二姐的脸染得粉红粉红的。
第二天去学校,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显摆我家吊悠千了。那些父亲懒惰家中没吊悠千的,抢着预约去我家打悠千,我也会趁机向她们提提条件,比如帮我值日什么的。春兰的父亲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给孩子吊过悠千,顶多在门口的大杨树中间,栓一根麻绳,穿一个悠千板子了事。麻绳固定在树上,没有“活拘”,只能来回游动一下,想悠起来是不可能的。志花的父亲身体不好,她家也没有吊过悠千。她俩放学后不回家,去我家打一会悠千才回去。
二
悠着悠着,到了“小寒食”。小寒食离清明只有三天。清明分为小寒食和大寒食。小寒食是冬至后的105天,俗称“一百五,上坟添土”。在老家,小寒食只去添土,到了大寒食(清明前一天)才去上坟。添土在上午和下午均可,但最好在上午九点至十点之间,下午三点半以前。父亲这天起得很早,他表情凝重地把铁锨擦了一遍又一遍,等太阳升到树梢,他带着二哥去了“新村”。新村是我村的林地。
林地里安静极了,父亲是第一个来的。除了少许的坟头边种植的松树,林地里很少见到绿的东西,坟头上都长满了杂草,那些枝条硕壮的苍耳占据了整个坟包,稍不小心,苍耳就扎满了全身。父亲先把坟包周围所有的杂草清除,再把新土添在坟上。添坟很小心,把一些大的土块培碎、培细,最后,把坟圆起来。圆好后,在坟顶安放一块形似官帽的方土。方土最好是一整块大土,不破开为好,方正为好。官帽坟顶很有讲究,只有先人去世三年后,才可以放置。在老家还有一个习俗,去世的人在一年中,不管埋葬时坟包有多大,过后都不能自己去添土,只有到了小寒食这天才可以动土,否则对后人不好。
放置好坟顶,父亲领二哥跪下磕头,“爷爷嬷嬷,您的屋子,我和大大给您修好了。”“大,屋给您修整好了。”父亲没有说第二句话,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我们从来没有听父亲喊过一声娘,即使上坟,他也不喊娘。父亲去世的时候,喊了一声娘,走了。
在老家,立碑、起谷迁坟、结姻亲都是在小寒食。立碑也有讲说,必须双方父母去世三年后才可以立碑。立碑相当于给先人挂个门牌,便于亲人上坟祭拜。我村有兄弟四人,老四做事粗心拖拉,每年添土他都不和其他兄弟一起,并且是最后一个去的。一年,他去了后看到父母的坟还没有添土,心想,我终于第一个给父母添土了。他把坟修整一新:“大、娘,给你们修屋了,你们好好地在新屋里生活吧。”他刚说完最后一句,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他回头一看,是他的三哥。他感到莫名其妙。“你看看你给谁修的屋,咱娘的坟是这个,你修的是咱村老光棍的屋,你要给他做儿子吗?”老四回头一看,他爷娘的坟在老光棍的旁边,早就焕然一新,他大哥二哥早来添过土了。只不过今年他比他三哥早来了一步。
活着的人抱怨蜗居,先人也处于蜗居之中。坟包密密麻麻,不立碑确实很难分辨。去年小寒食,我们给爹娘立碑。大姐远在东北,没有回来,我们兄妹五个一起去的。二哥去选碑、找人刻碑,用红布裹碑运到坟地的附近。据说把刻好的石碑放于路边,被行人踩踏后,会更吉利。兄妹五人挖坑、抬碑、立碑、添土、烧纸、祭拜。爹娘的碑面向东南的巴山,太阳刚升起来,就有温暖的阳光撒上石碑。
娘生的豆叶菜长出两个黄黄的小嘴巴,那些不甘寂寞的,还长了嫩绿的小叶子。我暗暗笑话它们:兔子尾巴长不了了,明天清明,你们要被炒了。
每到小寒食,学校都会请村里的老革命来讲革命故事,校长会讲介之推的故事。校会结束后,学生集体去新村给宋明斋爷爷扫墓。父亲跟随明斋爷爷参加革命时只有13岁,个头还没有步枪高。1946年4月19日,国民党地方部队张步云部独立营营长王金明,偷袭驻宋家泊的常山民兵(县大队和诸城县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对我解放区进行骚扰破坏。在这次战役中,有好几名同志牺牲。县大队副大队长刘玉笃、浯河区委书记代理区长戴福臻、区中队副队长宋明斋及浯河区公所、区中队的干部战士大部牺牲。王金明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带领残兵败卒逃回了高密县城。
明斋爷爷没有留下子女,斋奶后来招赘了外村男人。就因为招赘了外村男人,斋奶的烈属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父亲不知道跑了多少次民政局,才给斋奶争取了一部分补助。后来斋奶年龄大了,父亲又和大队商量,专门派人照顾她,直到她去世。
饭后,娘在缸盆里泡了两瓢秫秫米,把生好的豆叶菜搬到天井的石磨上:“再生就不好吃了。”
整个下午,娘都在擀饼。娘擀了好大一摞饼,足够吃一天的。白色的烟雾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饼,香透了整个村子。
父亲带了纸钱、白酒,早早地就去上坟了。
二哥忙着做八卦风筝,还让我给他打下手。我给他打下手的条件是,他必须给我做一个。二哥的附加条件是,明天必须给他一个鸡蛋。
黑狗忙坏了,一会跑去娘擀饼的鏊子边,一会跑去二哥的风筝边,差点踩坏了二哥的风筝,二哥就差没给它一剪刀了。花猫把身子拉成一个长条,半躺在当门里,阳光照在它身上,它都懒得动。闻到饼香,猫抽了抽鼻子。
刚放学,我家就来了很多打悠千的伙伴,都是妹妹招呼来的。我惦记大街上宝森家吊的大悠千,也没兴趣顾及我家的小悠千了。
娘在磨台上搓秫秫,不一会,娘的脸就和秫秫一个颜色。二哥扎风筝的画面、娘搓秫秫的画面、杏花飘落的画面、妹妹打悠千的画面,静立心头,不肯远去。
三
清明,来了。
天刚和鱼肚子一个颜色,二哥就带着我和妹妹去东沟折柳枝。老家有“清明不插柳,死了变黄狗”之说。因是缺米少柴的年代,孩子们都在大人的授意下,借清明插柳的习俗,多弄些烧火柴。二哥是爬树大王,我从小不敢上树,就是想上也不会,爬不上去。二哥在树上折,我和妹妹在树下拾,很快就折了很多。
回家后,二哥把一束柳枝插在悠千的托梁上,还给小狗编了个柳帽,在狗的脖子上带了个小铃铛,小狗一跑,发出“铃铃”的声音。
二哥择出发青有弹性的柳枝,用小刀截取小半,在柳枝的两头用指甲刮去柳皮:“什么哨,柳皮哨,你不响,我不要,滴滴响,我才要。”不大工夫,清脆的柳哨就回荡在我家院子上空。
后来,我们做过“葱哨”。用葱叶做出的哨子,虽没有柳哨的轻细圆润,但浑厚粗放。
娘去取回为我们新做的裤子,在清明做新裤子,肯定是过年的时候因为家境困难,没钱给孩子做一身新衣裳,只单做了上衣,大人就承诺在清明的时候,给孩子做条新裤子。
特别是家中有女孩子的,更是马虎不得,都说“女人清明男人年”,这天不管大姑娘小媳妇,都穿得崭新崭新的。平日女人因为农活多难得出门,这天却是可以随意出走,去野外踏青的。
娘把积攒了多日的红皮鸡蛋煮了半锅,说是半锅,是有数量的,按人头分配,每人两个。娘在大锅里熬了秫秫粥,加了一小把去皮的花生米:“喝了秫秫粥,不长红眼病。”“粥要凉喝,鸡蛋也要凉吃,不的话会招冰雹。”秫秫粥凉后,状如琥珀,下口清凉,咽后生津,余味悠长。娘还煎了我们一直眼馋的鹅蛋,用五花肉炖了一锅豆叶菜。几口豆叶菜下去,从头鲜到了脚底。
一生吃过的菜中,最鲜莫过于娘生的豆叶菜了。
说到鸡蛋按人头分配,村子里还有一个笑话。村后嬷嬷不识数,数东西按“对”数,她正把煮好的鸡蛋一对一对地数,她家的二儿子偷走了一个,嬷嬷一数单数,被人偷走了,呵斥谁偷的?就在嬷嬷回头的时候,二儿子又偷走一个,嬷嬷一数又成了双数:“一对,一对,又一对。对了,没人偷。”
分到的鸡蛋,是不舍得吃掉的。装到口袋里,不时地用手摸摸。伙伴们约着去南河拔“扎人”时,每个人的口袋里都鼓着两个鸡蛋,这个画面,像一块橡皮糖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调皮的伙伴掏出鸡蛋,玩“碰蛋”,谁的碰碎了,就归对方所有。性格张扬的女孩,还掏出鸡蛋,比谁家的鸡蛋红、谁家的鸡蛋个头大,因了红和大,就觉得比别人骄傲很多。
南坝上,到处是放风筝的男孩。都是伙伴们自己做的风筝,风筝五花八门,有刘海、蝴蝶、王字、八卦。很多风筝不扛实,风来就刮碎了。二哥的八卦风筝耀武扬威的,飞在麦田的上空,竟然好久没有落下来,我知道又有他炫耀的资本了。
麦苗一夜之间,油了一样,风来变成毯子,真想躺下去睡一觉。老人说,把自己的病灾写在风筝上,等风筝飞到半空,剪断绳子,就把病灾消除了。
路边的野草好像知道过节似的,都抻着头看走在路上的孩子。婆婆丁盛开了蛋黄的花朵,那些没开花的苦菜不甘心地看着它们。过日子的女孩挎着草筐,拔了荠菜,荠菜长了高高的花苔,开米白的花。筐里还有半臂长的野豆角秧、开紫花的野茄子。嘴馋的女孩早在草丛中拔“扎人”了。“扎人”嫩的时候是一杆小柱子,下粗上尖,嫩绿的皮里包软软的絮绒。塞进嘴里,嚼出一股甜润的味道。眼尖的女孩,拔了好多“扎人”,塞得口袋满满的,还差点把鸡蛋掉在地上。年龄大一点的女孩,站在柳树底下撸柳叶,回家焯焯,砸上蒜粒,加几滴醋,就是很好的菜肴。男孩子没有这么安生,有在河滩“拔骨碌”的,有在河边打水漂的,还有隔着河和小河崖的男孩扔石头干仗的。
我建议去棘子岭(封家庄)看转悠千。
大街上,很多成年妇女在打宝森家的大悠千。老话说:悠一悠,不懒秋。就是秋天不长瘟疫的意思。不知是因了这句话还是女人好不容易找到个释放的机会,她们打悠千,可疯了。清明又是女人走亲戚的日子,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更是在这一天回家看娘。恩的表姐清明来我村看姨,到宝森家打大悠千,被我村的一个小伙相中嫁到了我村。说起清明回家看娘,我记起一件事:有一年,我在清明节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回家,妹妹和二姐忙着嫁接西瓜,也没有回去。娘坐在家门口的大青石上,两眼望着街头,希望有哪一个女儿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等我回家听邻居婶婶说起这事,便要求自己:每年的清明不管什么原因,都要回家看娘。
转悠千每三年才吊一次,大路小路上,都是赶去棘子岭看转悠千的人。
我们赶到时,人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很多是大老远来的,多数是全家来的,还捎了午饭。转悠千吊在棘子岭的大街上,坎地竖以木柱,上缀横梁,四面系四个牛梭头。横梁上挂松柏枝子、小红旗、大铃铛。但见着新衣的女子跪坐于板子上,像陀螺一样转动。柱下围一木栅,内有壮小伙推柱。打转悠千的女子每人要给小伙子两个鸡蛋,若是给了两个颜色深红的大鸡蛋,小伙兴致来了,就会推走如飞。若是打转悠千的女子相貌佳丽,而小伙又是孤家寡人,心怀求亲的小伙就会推走谨慎用力均衡,姑娘只管在转悠千上若飞若舞。若是遇到态度蛮横的姑娘,小伙就会使坏,用力不均,劲头忽大忽小,还把人家姑娘推到梁平,看者惊呼:“推平口了,吓死人了!”可是,蛮横的姑娘自有蛮横的资本,她跪坐“牛梭头”,神采飞扬,得意自若。姑娘下来时气色平和,看都不看小伙一眼,径直而去。
也有胆气壮的小伙,攀杆而上,作“童子拜观音”的把戏,取下梁上的小红旗,赢得一片欢呼声,转悠千进入疯狂的高潮。
下午,我们转头去了兴和听茂腔。委婉幽怨的茂腔,一听就懂。听得我们心里难受,两个眼睛泪水纷纷。
到了晚上,我都没有舍得吃掉那两个鸡蛋,拿出缝衣针,刺上一个小眼,放到咸菜缸里,等咸了,就干粮吃。
鸡蛋的香气还没有走远,我的爹娘就没了。写下这些,算是对爹娘的祭奠。
(作者系市作协常务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