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四射的乡土艺术 (连载)
马新义
《非常妈妈》剧照
广场茂腔演出
茂腔剧目展演大赛
文化节馆茂腔培训班
追求与希望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初,是诸城茂腔普及最广的时期。专业剧团的发展带动了农村戏班的发展,由于群众对茂腔这一剧种的喜爱,人们在看戏中也在学习着唱腔,很多村庄在冬闲时都要组织起戏班学戏唱戏。在枳沟、吕标、郝戈庄……当时,诸城南半天都是肘鼓子戏班非常活跃的地方。戏班多了,看戏的机会更多,今天这个村演,男男女女都去看,明天那个村演再到那个村去看,看了一个戏班,再看另一个戏班,十里八里也要去看。坐落在马耳山脚下的尚庄戏班就是深受欢迎的戏班之一。五十多年前,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尚庄的戏班红极一时,也培养出了一批享誉马耳山后的乡村名演员。
因为戏演得好,曾出现过方圆几十里甚至临县五莲的村民都争相来听茂腔的盛况。看完戏,人们三三两两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是一种沉浸于茂腔艺术中的享受,像盛宴后的回味。他们评论着演员的唱功做派,评论着弦拉得怎么样,家什(锣鼓)打得怎么样,行头如何,哪个村的戏班水平高,哪个演员演得好他们都有个评价,各抒己见,各有所好。戏班中不乏优秀演员,别看他们都是种地出身,可他们在舞台上却能一显身手,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的艺术才华,在不同的角色中尽显风彩。而观众们,那些普通的农家媳妇和庄稼汉们也是懂戏的行家,哪句唱错了他们知道,哪里的戏演得不够火色,都瞒不过他们那双“经多见广”的眼睛,他们是茂腔戏最有资格的评论家。
在舜王街道的老梧村,村里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演过整出的戏了,年近八十的马新民,他也不是戏班里的人,更不识字,他唱得并不好,可至今他仍然能完整地唱出好几出大戏,而且他所唱的唱段有些是目前已出版的剧本中都没有的,这就是绝版。
俄罗斯戏剧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是世界公认的表演大师,他的表演体系就强调演员在台上要进入剧中的规定情境,让自己处在剧情的环境之中。老梧村戏班中演丑角的张方孝,也没有文化,但他却知道,上舞台,演员要有个进去出来的关系。他在《钥匙记》一剧中扮演的后娘对前房的女儿极尽虐待,悲惨之时台下的观众也可怜地止不住眼泪,当年在几十里外的村里演出,吃饭都是由村里安排各家管饭,可有时演《钥匙记》时,妇女们去领演员吃饭,别人都被领走了,可就是不要演后娘的张方孝,嫌他太厉害、对前房的女儿太狠毒了。没有人管饭,他转一圈儿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只好再去找村支书,并一脸无奈地辩解:“演的角厉害该俺的事?做戏不像不如不唱呀!你说我该怎么办?”支书只好另安排他吃饭的地方。这样的事碰到过几次。他的老师,茁村曾跟二嫚学戏的王福昌对张方孝、青衣孙茂云,小生孙清湘视为得意门生,他看完张方孝的演出,也忍不住地称赞说:“三儿,你可真中啊!”
农村也有大演员。农村到处都有懂戏的观众。他们是最忠实的观众。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初,(三年困难时全部停演)诸城茂腔的普及之广成为一种很罕见的现象。以诸城北为例,在二十多华里之内的相州、老梧村、后塔桥、高戈庄、学究、王家巴山、西老庄、孙仓、山西、营马、兴和、王院、乔戈庄等村,都有自己的戏班。他们自己凑钱买戏装,买乐器,在生活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自己凑粮凑钱请老师教戏,教戏的老师成为深受人们尊敬的人。
我曾经捡到老梧村会计贾希彩家放屋时扔掉的一个破账本,那是一九五五年、一九五六年请老师排戏凑钱凑粮草的账目,上面记着今天你交五斤小米,明天他交两块钱,实在不多,可在当时非常困难的条件下,对一般家庭来说都是厚重的付出。他们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一个追求,那就是茂腔戏的繁荣!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至六十年代初,老梧村戏班上演过的剧目有:《潼台(八郎探母)》《东京》《西京》《北京》《王定保借当》《双换》《王二英思夫》《打水》《越墙》《丝兰记》《钥匙记》《张郎休妻》《跑山》《隔帘》《狮子楼》《南唐》《西岐》《珍珠衫》《桃花庵》《坐花亭》《罗衫记》《裴顿卖线》《锁阳关》《五女会》《二女争夫》《葡萄架》等近五十出。
1965年9月,诸城茂腔剧团被撤,王仙梅等名角去了胶南,一部分茂腔演员被迫转从其他行业,诸城专业茂腔就此陷入了沉寂。
文革开始后,刚刚复苏的茂腔又受到了冲击,传统的古装戏被打上了封资修和“牛鬼蛇神”的批判标签,李树梅等一批茂腔演员正当艺术的黄金年代却被迫改行,分流到其他行业,诸城茂腔由盛入衰。
专业剧团的缺失和专业人才的流散,一度使这一地方剧种在传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层,农村戏班也在破四旧中把多年积存的戏装烧毁,主要演员被批斗,有名气的演员家中被贴满大字报,严重挫伤了茂腔艺人的从艺信念。
文革后,有些老艺人已经去世,新的一代没有培养起来,年轻的观众对于茂腔并不了解,老观众也已经相当陌生了,曾经辉煌的茂腔艺术走入了濒危的困境。
三中全会后,诸城人的茂腔梦又有了希望。
1978年4月,乍暖还寒时节,在县京剧团内增设了茂腔队;11月,“诸城县京剧团”改称为“诸城县剧团”,设京剧队与茂腔队,两队共存,配角演员共用,茂腔迎来了一个春天。同年12月,所排《一张招工表》参加省现代戏创作调演,获演出奖。1979年9月,改编排演的《雪仇记》参加地区会演,获改编三等奖。
当时,诸城27处公社相继建立了文化站,乡村的茂腔戏班开始恢复,诸城茂腔得以焕发出新的活力。
重新回归到百姓生活的茂腔,也获得了观众空前的喜爱。政府部门也更加重视地方戏曲艺术,茂腔得以在政府专用礼堂演出。在最炙热的夏日,《天河配》一天演5场,人们对家乡戏的渴盼可见一斑。演员戏服不离身,一天下来,脚上都磨起了泡,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1981年11月,诸城县剧团改称诸城县茂腔剧团。期间,排演了《孟姜女哭长城》、连台本戏《王华买爹》《五女兴唐传》等30余出,由赵涵萍执导,在本县及周围县市广泛上演。1982年8月,排演的《贺喜》《枣情》由省电视台录制播放;1983年10月,创作演出的大型神话剧《天河英杰》参加地区会演,获创作、演出奖;1985年,排演了《财神女婿》参加潍坊市文艺会演,获三等奖。
当时还有一批业务精湛的演员:王一忠、祁艳君、李淑、王瑞娟、陈沛云、王军、于孝均、刘峰、王寿清、郭永宽、赵晓玲、仲伟凯等。乐队司鼓:郑招忠,操琴:徐培勇。是他们担起了复兴茂腔这一沉重的担子,艰难地前进着。
1986年6月,茂腔剧团整顿;8月,举办了600多人的培训班,从中招收了20名学员;10月,改称为”诸城县艺术团“。1987年2月起,艺术团茂腔歌舞并举,在诸城、五莲、莒县、日照等20多个县市巡回演出。1990年5月,排演了茂腔现代戏《土地情》,在全市各乡镇巡回演出,创超百场记录。国家、省、市土地管理部门的领导观看了演出,给与充分肯定,《中国土地报》《潍坊日报》发表了通讯报道。
1996年7月,艺术团领导班子调整;8月,招收新学员20余人;11月,排演的茂腔《王定保借当》参加全省地方戏曲邀请赛,陈沛云、仲伟凯、王军获表演二等奖,刘福聪、于孝均获三等奖,郭炳群获音乐设计奖。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视、网络等多种传媒极大冲击了戏剧市场,茂腔也不例外,加之文革时期出现的一个断层现象,茂腔的传承人越来越少,诸城茂腔的从业者和爱好者年龄大都在50岁以上,一度陷入后继乏人的尴尬境地,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一个衰退期。
难道诸城人的茂腔繁荣梦就无法再圆了吗?戏剧工作者在焦虑,老百姓在期盼、在等待,领导们也在着急。
为保护诸城茂腔这一富有鲜明特色的地方戏曲艺术,近些年,诸城市委市政府启动了诸城茂腔保护振兴工程,宣传文化系统下大力气展开了一系列的挖掘继承,恢复传统剧目,并组织创作新剧目的工作。几年来,已经成功举办了三届茂腔艺术节,使濒于衰亡的诸城茂腔得以复苏,特别是对于广大农村的业余演出队伍是一个很大的鼓舞和激励。2007年,诸城茂腔成功申报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培养诸城茂腔的接班人、提升业余剧团的水准,成为急需解决的问题。专家担忧:十三四个茂腔剧团活跃,但是没板没眼,身段不行,基本功也不行,演出质量无法保证。
为了改善这一状况,老演员们全面展开了一个传帮带的活动。
每到周末,诸城市教育局的一栋二层小楼上,都会准时响起伴奏声,这是诸城市老教师艺术团的演员们在排练。李树梅担任诸城市老教师艺术团的艺术顾问,从设计唱词到艺术指导再到化舞台妆,李树梅在这个剧团倾注了不少心血。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诸城人开始重新关注到茂腔这种地方戏,认识到茂腔作为一种文化的魅力。诸城茂腔的发展,迎来又一个春天。这给苦苦坚守的李树梅们带来了些许的慰藉,也成为诸城茂腔传承的一个拐点。
为了这个共同的追求,开理发店为业的臧传烨一边兼顾生计,一边学唱茂腔,终于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为了这个共同的追求,作为“65后”的徐志芳,在自己搞着经营的同时也拜师学艺。为了这个共同的追求,年近七十岁的李树梅又破例收了3名徒弟,徐志芳是其中之一。徐志芳一方面要管理企业,一方面还要学艺、演出,她的生活就在这两个角色之间不停转换。这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转折点,也圆了她长达35年的“茂腔梦”。
希望并不渺茫,多年不再演戏的一些农村戏班又自发组织起来,继续着几代人的茂腔梦。清晨的沧湾公园、黄昏中的街头巷尾,城乡的一些角落,这一流传了200多年的地方戏,又红红火火地唱起来了!
今年,诸城市还组织创作排演了现代茂腔《非常妈妈》《三背娘》《孝感谢天下》等剧目,特别是《非常妈妈》一剧,进京演出获得成功,并在京连演三场,盛况空前,受到一致好评。
《春满田园》《孝感天下》《非常妈妈》《三背娘》等现代诸城茂腔戏,从服装道具到舞台走位,从演员化妆到灯光舞美,都体现着诸城茂腔人为实现诸城茂腔再度繁荣而做的探索与努力。。
由诸城市艺术团创作演出的大型茂腔剧《平凡人生王金鉴》,在潍坊市上演后受到领导的一致好评。由潍坊市委组织部发文,在潍坊各县市巡回演出后,近日又到省城汇报演出,受到社会各界的一致赞誉。
百姓期待着诸城茂腔会迎来一个更大的繁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