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秀红
丁杰准备今年“五一”结婚,新娘子是同住一个小区的青梅竹马。临近婚期,亲家双方商定婚事的操办事宜:在哪家酒店办喜宴,请哪家婚庆公司举行婚礼,婚车几辆,是奥迪还是宝马……
孙子结婚,作为奶奶自然是满心欢喜。她已经是九十三岁高龄了,这是她八个儿女,十几个孙子最后收尾的一桩喜事。用她的话说:看着小杰子娶媳妇,不管哪一天去天国见老头子,也就没有遗憾了。她坐在一边,喜滋滋地听着儿子媳妇与亲家的打算,脸上洋溢着慈祥、幸福。当她听到双方商定婚车时,不禁感叹说:一个小区里住着,几步远的路,还要动用几辆车拉,费那个事……
儿女们笑着说:是啊,到农村老家找辆小推车,一头小毛驴多省事……
满房间的人都笑了。
奶奶也笑了。她打趣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那应该是开壶。喜上加湿(喜),属于千载难逢的特大喜。看看,咱这不是子孙满堂……
也是,奶奶的话确实有道理。
新中国诞生第二年的六月初六,奶奶就是坐着毛驴拉着的独轮小推车出嫁的,不,准确的说是骑着毛驴……
奶奶的娘家是二十里外的同里。那时娶亲,婆家只需打发三个人去迎亲就够了。两个壮汉,一个推车,一个牵驴;一个平辈或者小字辈的姑娘,她的作用就是坐在小推车的另一边,坠车子,让独轮车保持平衡……
喜车的装扮极简单,车盖两边的车体上,绑上两个石碌轴果子(用一根直径六七公分,长度一米半左右的槐树木棍弯成的半圆框,是用来帮助碌轴工作的工具),上面铺上两床被子,让新娘和伴娘坐着。
诸城当地风俗,下午从娘家发嫁,傍晚过婆家门。
这天老天不给力。上午还云淡风轻,吃过午饭,天气突变,黑压压的乌云,从北边天空滚了过来,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结婚的时辰不能耽搁。那时,防雨唯一的用具就是蓑衣苇笠。奶奶的父亲,只好到村里借了十几挂蓑衣,十几顶苇笠,让所有人都披上、戴上,包括新娘。除了拉车的毛驴,包括嫁妆(一桩柜子,一口木箱,两捧食盒)都用蓑衣遮盖。
迎亲的队伍上路了。那时的乡间路,除了所谓的官道宽些,基本上都是人用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即使是官道,也是土路。一下雨,道路便泥泞不堪。抬嫁妆的还好说,稀泥沾鞋,大不了赤着脚走。小推车尽管有毛驴拉着,刚出村,车轱辘就被泥糊住了。大家只好停下来,把车轱辘里的泥抠出来继续走,可是,走不几步,又被泥住了。这可怎么办?终于,大家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把新娘子抬上驴背。让她骑驴走。送亲的大客和木轮车驾驶员从路边一个住户家里借了一根扁担抬着独轮车走……
新娘子骑驴,尽管戴着苇笠,披着蓑衣,全身几乎都湿透了,但是,她还能穿戴整齐,没粘上半点稀泥。其他人包括伴娘可就惨了,他们的鞋子都被稀泥拔掉了底,只好赤脚走了二十多里地……
那时,当地的婚礼极简单,并没有什么拜天地仪式,奶奶骑在驴背上,来到婆家大门口,新郎官爷爷把她从驴背上抱下来。本来应该是新郎前面走,新娘跟进门,可是,地上到处都是泥水,新娘子的脚又不能踏地,新郎官便没有松手,一直将新媳妇抱到洞房里。新媳妇上炕坐床,然后吃过随床饭,喝过交杯酒,就算结婚仪式结束。接下来任由亲朋好友闹喜房……
所幸,奶奶虽然被雨大淋一场,却只打了几个喷嚏,喝了一碗姜汤,就万事大吉了。其他人也只是免费被老天洗了个澡,并无大碍。
奶奶讲完自己的故事,感叹道:眨眼几十年过去了,社会发展可是天上人间。现在的情景,那时做梦都不敢想。不说别的,看看咱现在的诸城,公路,蛛网似的,四通八达,村村相连,全是水泥柏油路,又宽又平,想找点泥土踏上都难。车更是没得说,家家户户至少有一辆,甭管远近,别说天上下雨,就是下刀枪,哪怕是相隔天涯海角,也可顺顺利利办喜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福气!
佩服,奶奶的话就是真理!(作者地址:市东武街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