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李霞

  王尽美来到这个世上时，家里只有他奶奶和母亲两个寡妇相依为命、过着孤苦的日子，他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欢乐与希望。他的母亲刘氏虽然出身贫苦人家，但她心灵手巧，口才也好，能讲出许多有趣的故事。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一边摇着纺车，一边给王尽美讲着故事。在嘤嘤的纺车声里，她的故事就像天上的启明星，启发着孩子的想象；她的故事又像催眠曲，让孩子在甜梦中入睡。

刘忠臣作

  王尽美曾问母亲肚子里装着多少故事？母亲就笑着说有“一肚子，两肋巴，脖子后还有一背褡。”王尽美又问，这到底是多少啊？母亲就指着夜空说，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王尽美就仰头望着浩渺的天空，在母亲的指引下寻找着哪是牛郎星，哪是织女星，哪是北斗星。随着他的想象在天空中游走，他眨动的眼睛也像星星一样在闪动。

  在母亲讲的故事里，他姥姥村发生的村民烧教堂的故事对他触动最大。那时辉沟子村里有一个洋教堂，教堂里住着好几个洋教士，他们仗着昏庸腐败的清政府给他们做护身符，有恃无恐地伙同当地的地痞无恶不作。1899年，在义和团的鼓动下，辉沟子村民与周围几个村的村民联合起来放火烧了教堂，赶跑了洋教士，并且又冲进莒县县城，把县城的洋教堂也给烧了。朝廷就派兵前来血洗了村庄，造成了几十个村民的死伤。这在王尽美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对洋教士仇恨的火种。他从事革命后，就不断与基督教进行着斗争。1924年，他领导济南地委成立了济南非基督教大同盟，深刻揭露教会的种种罪行。1925年正月初一那天，他还亲自参与反帝反基督教的宣传活动，并且还通过这件事情来揭露洋教士在中国犯下的罪行。

  随着王尽美渐渐长大，母亲讲的故事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母亲就领着他去赶枳沟集。在集市的西北角有一个露天的说书场，每逢大集，那里就有说书唱戏的，说唱一些《响马传》《杨家将》《隋唐演义》《三侠五义》《水浒》等大鼓书。母亲在集上卖着线，他就让表姐郑明淑陪着去听大鼓书。

  他还经常找村里的老人讲，他口袋里时刻都装着火镰，随着给讲故事的老人点着烟。夏天在树阴下、冬天在南墙根，凡是人们聚堆聊天的地方，都会见到他听人讲故事的身影。

  村里凡是会讲故事的，都被他缠着讲的都没故事讲了。有一天，一位老者就朝他嚷着说，你要是有能耐，就去缠那王敬亭，他可是装了一肚子的故事。

  王敬亭是王尽美本族人，那时五十多岁，一辈子没有成家，常年孤寡一人住在村前的王氏祠堂里的两间小偏房里。因为他腿有残疾，村里人又叫他“王瘸子”，他靠着给“见山堂”干零活为生，平日里寡言少语，很少与人交往。王尽美不相信王敬亭还会讲故事，就回家问奶奶。奶奶董氏说她早先听别人说起过，说王敬亭年轻时弹拉说唱样样通，他经常给周围的达官贵人、地主老财说书。据说人们听了他说的书后，可以三日不闻肉香。他那会儿很风光，连他本家的那些老爷、少爷都要高看他一头。他原名叫王廷松，与“见山堂”的主人王廷栋都是本家兄弟，他们本家兄弟们大排行三十二个，王廷松排行第二十，由于忌讳其中的“二”字，大排行时都不说他排行二十，而是说十九后面的。王廷松最敬奉明末清初的说书艺人柳敬亭，为此，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王敬亭。

  王尽美疑惑地问奶奶，他那么一个风光的人，怎么后来就落魄成了这模样？董氏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人在好时候，千万要懂得珍惜，他就犯了不知珍惜的错误。他说书好，不仅让人听后不忘，还能勾人魂儿，他在一家大户人家说书时，把人家小妾的魂勾走了，被人家发现后打断了腿，并且让他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说书。不让他说书了，就像让鸟儿不能歌唱了，就像花儿不能开花了一样，他也就没了精气神，人也就像花一样败下来。

  王尽美就暗暗想，像他这样有一肚子故事的人，不让他说书真是太可惜了！自己守着这么个会说书的人，却捞不着听他说，也是太遗憾了。于是，他就想办法要让他给自己说书。起先他想让奶奶帮着说情，奶奶却怎么也不答应。

  他只好自己去接近王敬亭。老远见了他就一口一个老哥叫着，王敬亭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每天从早到晚都帮着他放羊。可是王敬亭就像个闷葫芦似的，一直对他不言不语、不理不睬的。王尽美原想通过自己的表现来感动他，没成想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无动于衷。与王尽美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就急了，劝他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尽美却说，他就是块石头我也要焐热它，就不信感动不了他。

  盛夏的一天，天忽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惊吓得羊群四处乱窜，王尽美就冒着风、淋着雨帮他把羊群驱赶回了“见山堂”，自己却被雨水凉着了，发起了高烧，连着几天都昏迷不醒。王敬亭就一直守候在王尽美身边，先是吹笛子，后来又哼起牧羊曲，但王尽美还是昏迷不醒。他忽然站起来把脚一跺说，为了这个孩子的一片诚意，我今天就特意破一回例！于是，他开始说起书来。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扯开嗓子大声说道：“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他蓦地一吼，店家快快拿酒来！”

  他声如宏钟，震得满屋空缸空罐嗡嗡作响。王尽美忽然睁开了双眼，大声高问道，店家何在？

  从此，王尽美就跟着王敬亭边上山放羊边学着才艺，久而久之，就在乔有山上踩出一条弯曲的山路来，这条山路后来就叫“牧羊道”。现在就在王尽美故居的南侧，成了有名的旅游景点。 (作者李晓系王尽美研究会会员、市乔有山文化传播公司员工。李霞系市作协会员。插画作者系潍坊高级技工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