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洪喜
1991年春天,随着我的工作调动,我家从乡下搬到城区一幢多层楼房上,住在一楼,阳台南门外面有个小院子。比之农村老家平房的大天井,面积不是很大,但绿色环保的迷人情趣,却一点不比农家小院差。
小巧玲珑的小院子,集花园、菜园、果园于一体,植有一架葡萄,两棵蜜桃,三株月季,四墩芍药,另有一畦蔬菜。整个小院栽植的物种,多而不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美观优雅,绿色环保,生机盎然,韵味浓重。
且不说那畦绿蔬有多青翠,也不说那些月季、芍药有多娇艳,更不说两株蜜桃的春花秋果有多香甜,单就那架寓意不俗的葡萄风情,就足以暖透一家人的爱美审美之心。
所以说,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其丰富多彩的内涵和供人使用的价值,远不是一般的美化绿化,简直就是一方比世外桃源还令人向往的福地洞天,或者说,是一本载满市井文化特色的彩照集锦画册。
西南墙角处,尚有一平米空闲地可植果栽树。三年前的阳春三月,我去市场买菜,发现菜场附近围着很多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卖葡萄根的。我忙插上耳朵细听,卖主介绍说:这是龙宝葡萄,原产日本,后经欧美杂交,上世纪八十年代引入我国,其特点是果实大,肉汁多,味道好,而且抗病能力强,成熟的葡萄不易裂口和腐烂。
我家楼前小院西南角正好闲着一块地方,一听这种葡萄这么好,我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棵。
为了尽快把葡萄根栽上,提高成活率,我放弃了买菜,急速赶回家中院内,找出工具,挖大窝,换好土,捣结实,灌足水,将这棵优质葡萄舒舒服服安置在了预留的位置上。
就我的感觉而言,栽下这株葡萄,等于植入了一份期盼和希望,每天清晨,我都早起,来到葡萄根前仔细观察一番,急切盼望着根上部的几截主枝早点发芽。
可是,东洋葡萄的生长习性,像是有些不近人情。越是想早些时候看到它发芽,它越是懒得动弹。苦等一段时间之后,我的心开始悬起,晚上,不管睡与不睡,老在想:这葡萄根还能成活吗?莫非让卖主忽悠了?要不的话,为啥别的水果苗木都开始吐绿了,它怎么还没有表现出发芽的迹象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当我就要失去耐性和信心的时候,有一天早上,我突然发现,葡萄发芽了,而且一发就是好几个,像是有组织的集体行动。一个个嫩芽像是意识到自己来迟了,看上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半截舌头,像是扮了个鬼脸,向大家表示歉意。
这株葡萄也太滑稽了,像是逗着我玩。玩就玩吧,我奉陪到底。原来我光清晨起来看,从那以后,哪天也看它好几次。此时,我的意念和视角都变得有些离奇,明明是一株葡萄,可在我的心目中,却是一首诗,一幅画、一段故事和一篇美文;再转念一想,更像是在欣赏一个鲜活生命的诞生和成长过程。
入夏,气温高,湿度大,葡萄随之进入了“疯长期”,就像男孩进入了青春期发育阶段,几天不见就发现个头窜出一大截。我怕它无依无靠,被风雨欺负,就赶紧找了些木棍,给它搭了个棚架,东西向,长方形,一米宽,五米长。
葡萄的求生欲望和自我保护能力出奇得强,头一天给它扯上铁丝当护栏,第二天再看时,纤细的小手,带着钩,就牢牢地缠上了。这样,无论遇到多坏的风雨骚扰,都奈何不了葡萄的正常成长。
都说葡萄不像人有胳膊有手,其实不然,葡萄不但有胳膊有手,而且有好多。随着新蔓的扩充延长,一条胳膊上能长出七、八只握力很强的手,哪只手都不闲着,都紧紧抓住一根铁丝不放,任凭风吹雨打,纤细的手指也不会松开一点,直至终生。就这点而言,葡萄的某些本能甚至比人还要强。
进入盛夏,葡萄枝芽的发育日趋加快,一穗接一穗的果胎孕育而成。葡萄爱情的结晶,开始都比米粒还小,长到最后,竟比佛珠还大。青绿时,好比翡翠,成熟后,宛如玛瑙。根据内行人指点,我们把嫩枝上长出来的新枝,我们叫岔子,一一掰去。不过,当看到岔子上也在孕育自己的胎儿,就有些不忍心了,可是,要不掰掉,会影响主枝孩子的健康生长。没办法,只有丢卒保车掰去次要的新叉,才能确保整棵葡萄丰产丰收。
面对满架的上百穗小葡萄,心情就像望子成龙和望女成凤。有时我喊老伴过来看看葡萄发育的美姿和妙色,老伴说,这时候有啥好看的,等秋后熟了一尝不就知道孬好了。乍听,我有些扫兴,仔细一琢磨,老伴说的也不无道理。任何事情,重要的不是看过程,而是最后看结果。
随着葡萄一颗颗成熟,风雹等馋鬼也会前来打劫作恶。勇敢的葡萄叶子挺身而出,扮演了保护伞角色,义务为一穗穗可爱的葡萄宝宝挡风遮雹。早上和中午前后,露水和阳光交替充当美容师,精心为葡萄小姐搽胭脂抹官粉。入夜,温柔的月光像是保姆,为熟睡的葡萄,进行着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应。
很难想象,弹丸之地,却能承载诸多动植物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梦想和憧憬。
葡萄给人的幸福欲望和甜蜜感受,与我们对整个生活的美好畅想和体验,有着惊人的相似和一致。
看来,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法则和规律,当属天经地义,顺者则昌,逆者必亡。(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