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洪喜

　这些年，人们放鞭的用途和场合日趋多了，逢年过节放，婚嫁庆典放，打墙盖屋放，买了新车放，乔迁新居放，生了孩子放，考上大学放，单位奠基放，店铺开业放，有的甚至去墓地添土上坟、到车祸发生地祈求平安都要放，不少场面一放就是很多支，而且都不短，哪支也在一千头以上。 
　　今天我要说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俺老家那一带的放鞭情况。那时候，家境贫寒，平日里，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哪还顾得上买鞭放？唯有过年是个例外，为了辞旧迎新，图个乐呵，各家各户怎么着也得买支鞭放一放。 
　　那会儿，我们这茬人正处在儿时阶段，年幼无知，只知道贪玩图耍，并不把“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这句过家之道当回事，临近过年，除了要求父亲买两毛钱的小爆仗和“滴滴金”听个响声、过过眼瘾外，还必须买支小鞭，留着年五更放。 
　　大年三十这晚上，一家人包完水饺，嗑会瓜子，为了不耽误初一早起来吃水饺拜大年，就吹灭所有点燃的蜡烛，早些躺下睡觉了。 
　　过年这晚上，我们那地方有个很特殊的规矩，躺下后，一家人谁都不能大声说话，说是大声说话会引来不祥之事，守年夜必须做到肃静才行。 
　　有一年除夕夜，父母忙活了一天，躺下后不一会就睡着了。而十多岁的我，却因为心里有事老睡不着。睡不着，就想和同一个被窝的弟弟闲拉呱，刚拉了没几句，冷不防，伸过一只大手来隔着棉被摇晃我，示意不要说话。我扭头一看，是父亲，漆黑的夜里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但我想得出，父亲的脸色一定是非常严肃的，我不敢再说话了，再说，怕是要挨巴掌了。 
　　诸位您不会想到，我那晚上兴奋睡不着，为啥？说出来不怕您见笑，就为天亮前起来燃放那支百头小鞭。 
　　或许您要问了：放一支小鞭还用着恣成那样了？ 
　　那倒也是，放在今天，甭说放支小鞭，就是放几盒子五彩缤纷的大焰火，司空见惯的孩子，也不至于恣成这样。我要说的那岁月，一年365天，就年五更放这么一回鞭，对我来说，亲自用杆子挑着放完这支小鞭，比吃顿年糕还稀罕，而且觉着，那个过瘾啊，那个解馋啊，即使今天回想，仍觉回味无穷。 
　　那个穷年代，不光缺吃少穿，文化娱乐也非常贫乏，过年放支噼里啪啦作响的鞭，算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一百头长的小鞭，到集上买，也就两三毛钱，贵是不算太贵，但也来之不易，得花掉半把鸡蛋的钱。到集上买，回家保存，那是父亲的权力，而到年夜燃放，不用争取，父亲也会把这个大权移交给我，因为男孩中我最大。睡觉前父亲就说了，五更起来鞭由我放，末了提醒我：“今晚上守年夜不说话，明天一早起来没人喊你，起来晚了，放鞭这活就不用你干了。” 
　　其实，父亲还不如不提醒，这一提醒，净弄得我睡不好觉了，翻来覆去老考虑放鞭的事，这才有了前面“因和弟弟说话被父亲黄牌警告”那一幕。 
　　年五更放完鞭，并不马上回屋，效仿部队打了胜仗打扫战场，低着头仔细查找爆碎的爆仗纸屑里，有没有没响的“哑巴”爆仗，如果有，捡起来，剥出芯子当零散爆仗放，着了芯子没爆炸的，可以作为焰火点燃。 
　　村里有些户放鞭，碍于天井太小或者易燃物(主要是草垛和低矮的草房)太多，就在大门外的街上放。有一年，我清早出门拜年，碰上一家人在街上放鞭，人家还没放完呢，我就壮着胆子冲了进去，寻找尚未爆炸就脱落在地上的爆仗。当我拿着捡的两个无芯炮仗回家说给俺娘听时，被俺娘七十三、八十四好一个嫌吼，嫌吼得我流出了眼泪。 
　　后来的事实证明，俺娘嫌吼我是对的。 
　　俺娘嫌吼我的第二年，俺庄一个小男孩，就因为人家还放着鞭他就不顾一切冲上去捡爆仗，结果把棉袄烧了一个大窟窿，尽管没伤到肌肤，却也挺危险的。 
　　看来，这放鞭、放爆仗，有利也有弊。利的方面，可以使人精神振奋，欢乐开怀；而弊端似乎更多，如：伤害人身、引发火灾、污染环境，浪费钱财等。 
　　权衡利弊，多数人认为，弊大于利，尤其在城区，危害性格外大，所以我认为，为了人身和财产安全，为了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这鞭和爆仗还是不放为好。(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