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家乡的村民常饿肚子,就琢磨着弄点吃的,不知谁先起了个头,在房前种了几棵香椿,随后,家家户户争先恐后在房前屋后种起了香椿。
香椿是多年生的落叶乔木,生性皮实,耐活,头年种下,来年就是一树脆生生的美味佳肴。
过完新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香椿向阳处的枝枝桠桠上,鼓起麦粒大小的芽苞,淡红色,鲜活饱满,生机勃然。老人坐在门前的马扎上,看麻雀在香椿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然后嗖一下飞走,晃动的枝头,摇落一地旁逸斜出的影子。
煦暖的阳光里,香椿生长的欲望撑破了芽苞,勃勃生长。叶柄挑出鲜嫩的叶子,紫红色,羽状,甚是可爱。女人站在门口,手搭凉棚,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回屋里拿了水瓢,踮着脚尖,专挑个大的掐下来,放到水瓢里。如果树太高,够不着,女人就把水瓢放在门前的石板上,回屋搬来笨重的方杌,抖抖索索爬上去,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把叶子采下来。
香椿的吃法倒也简单,用清水洗一下,撒点盐,放案板上轻轻揉搓,香椿的清香散逸开,女人被山风吹裂了的手上,也裹了一层醇香,丰厚而素净。
中午饭,地瓜干子就香椿芽,吃得津津有味,就着春日的暖阳,吃得鼻尖上挂上了细密的汗。香椿芽的香渗透到生命里,无论走到哪里,都在心头缭绕。
家里来了客人,让到炕头上,男人刚泡上一壶茶,女人就把香椿采了回来,坐在马扎上,一根根剔除发硬的老梗,留下鲜嫩的叶子,切碎,放在汤碗里,加两个鸡蛋,搅匀,放进锅里油煎,随着吱吱啦啦油的欢叫,香椿鸡蛋的清香也溢满了屋子,客人坐在炕头上,吸溜一下鼻子说,美呀。
家家户户来了客人,都少不了这道美味,因此,香椿炒鸡蛋就成了村子里的招牌菜。
有时候,孩子们放了学,饿了,他们就把书包挂在树枝上,哧溜一下窜到香椿树上,骑在树裆里,把鲜嫩的叶子采下来,塞进嘴里,嚼得咯吱脆响,绿色的液汁挂在嘴角,顽皮又可爱。
香椿吃了一茬又一茬,到了初夏,叶子开始变绿变老,嚼起来有些粗糙,少了嫩滑,多了筋骨,但乡亲们还是很珍惜,一片片采下来,泡在盐坛里,到了过年,还是一道美味佳肴呢。(作者系山东青年作家协会会员、超然台诗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