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鑫
灰狼话锋未转,逼前一步:“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用脚趾头鄙视你,但是兄弟,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你长得像坨屎也就罢了,可为什么非要做一坨屎呢?你说,你一大老爷们,天寒地冻的,不回家孝敬一下父母,在这儿给人家站岗放哨,还外带客串打扫屎尿,你就这点出息?就这点理想?我呸!当初,你父母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伤风败俗的种儿!”
想想古今中外,除了“高老庄”那块圣地儿,猪族成员大都是“够磅儿便上砧板”的主儿,冷不丁出一“弃锅从军”的,基本算奇花异草了,这朵“海外奇葩”平常在亲戚面前,指不定怒放成啥样呢,没成想,今个儿,竟被一阶下囚劈头盖脸的一顿棘篱刺!
子曰(此处为“鬼子曰”的简称):大和民猪,可杀,不可辱!
顿时一道寒光——对方枪头一挺,迎面刺来!
这一结果,自然正中灰狼下怀!
只见这小子先是急扭身躯,避过锋芒,再顺手一牵!重力之下,半片猪脸果然牢牢地嵌入了囚笼!
灰狼哪由他挣扎半刻,张嘴便将其喉咙撕个稀烂!
就在猪狼“负距离”接触的亲密瞬间,袋鼠伸手,一把扯下别在看守腰间的钥匙:“老狼,行啊你,平常看你温文尔雅的,不是不会骂人吗?”
灰狼恋恋不舍地自肥猪喉管中拔出长嘴,嘿嘿两声,自豪地解释道:“其实,狼族骂人,挺专业的,只是洒家平常疏于练习罢了。”
袋鼠郑重其事地一竖拇指:“嗯,是人才!”
象笼一开,我迅速松开红儿瑟瑟发抖的双手,冲向她身边,一边努力调试着狐笼钥匙,顺口安慰小情人,莫怕,莫怕……然而试遍整串钥匙,才发现,竟没有一把可以打开挂在狐笼上的金钢大锁!
再试三遍,均未果。袋鼠开始抓耳挠腮,灰狼也咬咬苍白的嘴唇,坚定地认为,狐笼的钥匙,一定归畜盟高层保管,也就是说,老鸡头定然有了防备,早早留了一手。
红小狐自笼隙中轻轻捧住我的前爪,强忍了满眶的泪:“小狐哥,不要管我了,赶紧回去组织兵力,以防畜盟再次进犯,不要担心,红儿会没事的。”
俺家的红大小姐,一定是在代言“瘦狐”期间,爱国宣传影片看多了!
我微微一笑,拍拍笼子里红红的小脑袋,示意,咱都是野生动物,不适合搞“阶级斗争、崇高理想”这一套,就算搞,也轮不到女人在我面前杀身成仁、为国捐躯!
结果,还没等我“显山露水”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辉小郎早寻来了两只木棍,与袋鼠一人一头,将狐笼生生抬了起来。
我顺手抄起肥猪用过的尖头长矛,四下警戒着,朝虚弱的恋人咧咧小嘴:“红儿,莫担心,你就全当享受一下八抬大轿的待遇,等到了鹰崖,再硬的笼子,也经不住象鼻子拱,放心吧,困了,就先睡会……”
天已蒙蒙亮,我等一行,借着浓浓的水气,竟然一路无事!
来到与鹰崖隔水相望的码头岸边,暗自庆幸间,忽见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地翩跹舞动!我轻轻打个呼哨,灰狼和袋鼠各自抽出抬轿的木棍,三人组成进攻队型,悄悄摸上前去。
大约距离对方十多米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呷呷”的干笑,众人心头禁不住大懔,袋鼠更是脱口一声:“老鸡头!”
没错,正是那只老杂种!
畜盟主席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我等阴阴一声闷哼:“黄族长,这么一大早,晨练呐,要不要陪老夫一起打打太极啊?”
我四下瞅瞅未尽的夜色,暂时看不出危险所在,讪笑着,上前一步,打了个招呼。
“鸡主席好雅兴,大清早在水边推麻将啊!”的确,如果自己承认面前这对鸡翅膀练的是八卦推手,怕张三丰听见,会从坟地里爬出来生啃了我,“可惜,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的晨练方式,是早上起来大吼三声:小鬼岛,混蛋!米国佬,混蛋!畜生联盟,混蛋!既有益身体健康,又培养了爱国主义情操。哪像你,大冬天的,湿里吧叽的在水边,划拉鸡翅子——您老人家没听说过,禽流感会传染啊!”
老杂毛阴笑未减,先是冲我一翻双眼:“黄小狐,老夫今天在这儿等你半天,可不是为了斗嘴的。”
然后慢条斯理地絮叨起来,内容无非是“至今不杀我,并非留着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云云,而且老小子最终总结了两点:第一,现在绝不会杀我们;第二,没有畜盟帮助,我们带着狐笼,是游不过面前的水域的!
听到此处,我赶紧示意正欲上前擒贼的木小杉,暂停行动!
结果,袋鼠已然张开的前肢,只好生生地停在半空。
老鸡头双眼瞥见,嘿嘿嘲笑:“怎么,袋鼠,想学太极吗?”
小杉迅速融融僵在脸上的怒容:“哪里哪里,我在示范游泳动作呢,老头,你第二条就有问题,看见了吧,以我标准的专业技巧,带只狐笼游个百八十里,没问题吧?对了,你难道忘了,前年,你组织的游泳锦标赛,我还报名了呢!”
“对,记得,你是报名了,可惜组委会不接受队员比赛时用救生圈,所以你第一个被淘汰了,对吧?”趁袋鼠脸红脖子粗之际,对方鸡头一扭,“黄族长,别浪费时间了,老夫多日不接见你,正是故意让你貌似成功地越狱,再故意在此等候,你觉得自己真的能够逃出老夫的手掌吗?哈哈,看在老夫为你铲除了叛徒猴子还搭上一头肥猪的份上,你就好好地静下心来,咱爷俩心平气和地谈谈,如何?”
我正自思考应对,一旁灰狼慢慢靠近我的耳朵:“族长,根据我的嗅觉,现在我们正处于敌人的层层包围之中,浓雾后面,至少埋伏了不下于五十匹骡马和二十只猎犬!”
人类畜盟这种既不杀、亦不放、既不战、亦不和的手段,的确让我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一时间,我竟感觉自己像条完全生长在玻璃缸中的困鱼,身体的每一片鳍鳞、每一寸肉骨、每一条纹须,都是通透无遮的。
担心之余,我忍不住斜睨了一眼铁笼内的红小狐,咬牙暗骂:这到底啥世道,鸡都玩儿起狐狸来了……生在太阳穴的两条粗筋,开始暴跳如簧,一种极不祥的预感,肆意啮噬着我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阴谋果然正式上演,而且毫无例外的“甜枣”首映——老鸡头开始笑容可掬,上前拍我肩膀,这立马让我想起了金大狐每次让下属赴汤蹈火前的习惯性动作。
“小狐啊,老夫虚长几岁,就不喊你族长了,这么着吧,为了显示畜盟的诚意,我这就安排人草拟一份协议,协议中可以明确规定,凡我畜盟成员,严禁伤害湿地族民,湿地族民的活动范围,不受任何限制,未来湿地族民去留自由,如果有看中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畜盟定当全力协助迁徙事宜……如何?”
我目不转睛地逼视着面前摇摆不定的鸡头,单等他怂恿完毕:“鸡主席,您这么一大块诱饵,不可能挂个小鱼钩吧——说来听听,想让我们放弃什么?”
“嘿嘿,哪有,这次的确是我的主子们,公益心大发,想做做善事,下令让湿地所有野生动物,平平安安地繁衍生息,改善人类和动物的生存环境和生存关系,真的无他!不过,那鹰崖,总不是个长久的驻地,主子们答应,只要湿地民众们离开鹰崖,生活地域,随你们挑!”
我一把挡开腥臭的鸡翅子:“老人家,先前您费尽心思,将我等困在鹰崖,现在要杀要捉,何等容易,只要人类出动点枪炮,那小山头平了都不难,何苦费这劳什子口舌,还公益啊、善事啊,骗谁呐?在这人类和动物关系蒸蒸日下的当口,您老能不能找个更励志点的理由,好让我坚信,你们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瘦肉精啦、洗虾粉啦、增白剂啦、剧毒农药啥的?”
老鸡头面容一怔,但随既再度如花般绽开:“小子,一时半会儿,让你相信,也是件难事。这样吧,你先应下,我这就打开狐笼,派船将你等渡回,你回去呢,与众长老慢慢商榷,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搬,如何?”
虽暂且猜不透对方的真实意图,但凭我历年吃堑的经验所得——天下所有馅饼,都是油锅里炸出来的,没一个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嘴巴一硬:“那么,如果,老子不答应呢!”(连载中)
黄鑫 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山东作协会员,诸城作协主席,代表作品有《蝎子与青蛙》《狐狸的爱情》《大黄狗的梦》等长篇童话小说。其中《蝎子与青蛙》已正式入围第九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童话类)提名,填补了我市乃至潍坊地区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