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如火如荼的,催熟了庄稼,催黄了果子,催红了山楂。看着日渐泛红的山楂,我又想起老家那大片大片的山楂园……
我老家清河村的村后,不知打祖宗几代起就栽种起了山楂树,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在七八十年代成了村里的摇钱树。我小的时候,山楂园属于队里的,树下种着大片花生,还有几间看园的土屋,屋里住着护林员,他们都是上年纪的老人,腰上扎着白布做成的腰带,看起来精干利索,耳不聋眼不花,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好使,追“小偷”跑得比兔子还快。每当过了霜降时节,早已泛红的山楂就爽口好吃了,一穗一穗地挂满枝头,在绿叶间随风摆动,煞是诱人!这时候护林员就得好好守护,防止贪嘴的大人孩子来偷摘山楂。
老家有句俗话:瓜果栗子枣,见了下口咬。何况酸酸甜甜的山楂呢!看得紧也免不了被人偷。当然我们小孩子是不敢靠近的,只是在果园的栅栏外等着。有时候风大了,很多熟透了、里面生了虫的山楂就随风飘落在栅栏外。也有调皮的男孩子往树上扔一块石头,山楂便“哗啦哗啦”地落下来,我们便上前哄抢。为了抢到栅栏里面的,常常伸进手去,有时会被荆棘划伤了手。口袋装满后就双手捂着跑回家掏出来让奶奶攒着。奶奶很高兴,有时候还用铁勺子炒个鸡蛋犒劳我。奶奶高兴之余,常常给我们讲村里人都耳熟能详的故事:相传不知哪代有位老祖宗,用扁担挑着两筐山楂去很远的地方卖。走到一个村子,发现那里正发生瘟疫,只有吃了山楂才能治好,山楂成了灵丹妙药。这位老祖宗卖得贵,发了一笔大财,心里自然乐开了花,正准备往回走呢,不料也被染上瘟疫,没等走出村子,竟一头栽倒了。也许命不该绝,他的脸栽倒在前面的框里,筐是柳条编的,一根柳条因为沾了一点山楂的汁液,正好穿到他的鼻孔里去了。几个小时后他竟然起死回生,是那山楂的汁液救了他一命。
山楂好神奇啊!一代又一代的清河人把山楂树视为宝贝。我捡来的山楂攒得多了,奶奶就洗好串起来,再把红皮地瓜熬成糖稀,蘸成糖葫芦拿到集市上卖。有时候还会切成干,晒着,留着感冒或者积食时烧水喝,也可以拿到药品公司去换钱。那时候村里没有幼儿园,小孩子满街窜,一刮风就像得到指令似的都往山楂园那边跑,好像满地都是红宝石。我们中间有个叫王秀妮的女孩,除了上衣和裤子上各有两个口袋,她的后背上还有一个口袋,很大,她每次捡的比我们多。我眼红,回家央求奶奶给我在背上加个口袋。奶奶很惊讶,我就把王秀妮的秘密告诉了她。背上怎么会有口袋啊?奶奶不信,让我把秀妮约了来请她吃我家炒的葫芦籽,奶奶特意看了下她背上的口袋,乐了。原来那个口袋是个大补丁,她把上面的线拆开了,做了个口袋。奶奶不由得连连感叹,说人家老王家的孩子心眼儿怎么那么多啊?
霜降过后,山楂要下园了,老老少少拿着筐子和簸箕都来享受收获的快乐。小伙子在树上打、晃,女人孩子在树下捡,一地红红的果子,煞是可爱。可以随便吃,但吃多了会呕吐的。老人们说连核咽下去吃多少都不会吐的,也不知什么原理,特灵!可以随便用肚子装,但不准带回家里,临走时检查口袋,违者扣除当天的工分。俗话说,你有千条计,我有妙主意。前院二大娘家的哥哥每年都找个人少的地方,挖个洞,灌满了山楂,埋起来,又在上面盖上厚厚的叶子。等山楂树连叶子都落光的时候,他就装作去村后拾柴禾,拿着耙和筐子来到树下,用树枝拨拉开叶子,除去浮土,红彤彤的山楂立刻映入眼帘,像一颗颗硕大的珍珠。哥哥赶紧把筐底铺上枯草,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山楂捧到筐里,上面盖上叶子小树枝什么的就赶紧回家了。家里有闲置的瓦罐,一层沙子一层山楂埋好了,只等冬天拿到集上,专门卖给那些怀孕的馋嘴媳妇吃。因为是稀罕物,从来没有人讨价还价。
八十年代山楂最值钱的时候,村里实行了包产到户责任制,二十家村民承包了山楂园,很快成就了第一批万元户。后来,十里八村纷纷都栽起了山楂树。不几年,山楂就开始不值钱了,连着好几年都不赚钱。村里人见山楂树不值钱了,就把成片的山楂园砍伐了,辟为了平地。我老家的山楂园从此消失了。但是一到山楂红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老家的山楂园,偶尔还会去转一转。可是,除了秋风清冷,大片的山楂园已没了踪影,打山楂那热闹红火的光景也早已成为过往的记忆……
(作者单位:大风车幼儿园 刘瑞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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