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学校放假,正赶上烈日炎炎的三伏天,地里庄稼恣意地热辣辣地生长着,杂草也不甘示弱,以咄咄逼人之势凌驾于庄稼之上。
吃完早饭,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游弋着一丝丝切肤的清凉,噏动一下鼻子,还有一缕淡淡的鲜花的芬芳。父母从门后里拿过锄头,喊上我,一起到西岭的花生地里锄草,我有点儿不情愿,父亲说:“赶早儿凉快,别磨蹭了。”父母锄地驾轻就熟,伸展自如的姿势如灵秀美妙的舞蹈,杂草在他们面前刷刷地倒下,花生墨绿色的叶子在初升的朝阳里,颤悠着丰收的梦想。
渐渐地,太阳越来越强劲地炙烤着大地,父亲抹一把黑红脸膛上的汗水,回过头来对落在后面的我说:“小孩子不靠长,你到一边歇着去吧。”这是我最喜欢听父亲说的一句话,赶紧放下锄头,高兴地溜进地头下面的河沟里。
山水相依,河沟里叮叮咚咚地流淌着清澈的泉水,宽阔的地方,形成一个湾,清清凉凉的一湾水,沙石清晰可见,鱼翔浅底,但我最感兴趣的不是鱼,而是张牙舞爪的螃蟹。螃蟹这东西行动迟缓,一副憨相,他不会巧妙地隐藏自己,只是随便找块石头钻到下面去,就算有了自己的家。
在河沟里随便掀开几块石头,就可能捉到几只肥硕的螃蟹,一路捉过来,螃蟹多得都没地方搁,我就脱下褂子,用葛子扎住两只袖口,把蟹子一古脑地塞到里面去,袖筒里的蟹子相互推挤着横冲直撞,吱吱歪歪地如暗流涌动。
也有螃蟹喜欢在泥土里造窝,但不深,只要掀开薄薄的一层泥土,很快手到擒来。但有的窝里住着的不是螃蟹,而是肉嘟嘟的蛇,这东西容貌不佳,瘆人,因此我们打心眼里怵它三分。有次我正在泥洞里找螃蟹,小手伸进去,突然碰到一个软绵绵凉飕飕的东西,我知道撞上蛇了,嗖一下抽出手,跑出一大截子路,心里还突突地狂跳不停,好处是我们这儿的蛇无毒,也不大咬人。
我所收获的这些战利品,全都孝敬了父亲。我虽然喜欢捉螃蟹,但并不喜欢吃,螃蟹的大盖子硬邦邦的,压根就下不了嘴,蟹爪更是象冬天里的干柴,戳得牙床子都痛。父亲却吃得津津有味,他抿一口老烧,然后把蟹爪嚼得咯嘣脆响,还说:“正儿八经的好肴。”
父亲喝完酒,母亲已经把天井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一件蓑衣,全家人坐在一起听父亲讲故事,父亲的想象力很丰富,常常是一个故事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又节外生枝,又有一场好戏,情节跌宕起伏,悬念丛生,引人入胜。
童年的夏天有着许多美丽的记忆,好像窖藏多年的老酒,搬出一坛打开,是浓浓的沁人心脾的醇香。
(作者系山东青年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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