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常鸣

  父亲一生没住过院，身体偶有不适，也只是自己到药店买些药，从不打针。2013年的年初，父亲身体有些虚肿，我们几次动员去医院检查，他总以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为由而拒，从不适从。我的儿子结婚时，他身体几乎不能行动，没有去酒店参加仪式，还是我们饭后回家照的合影。谁知这竟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笑容。七月初六晚上，父亲有点昏迷，我们立即打了120送了医院，结果，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初八晚上7时46分，就离开了我们。
  父亲一生节俭。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在他的遗物中，既有许多儿女为之买的未曾穿过的新衣服，也有好多补过补丁的旧衣。当看到我当兵时送他的秋衣秋裤还洗得那么干净地放在衣柜时，我的心又隐痛起来。
  父亲去世后，我在收拾父亲楼下的附房时，在房子的墙角发现了父亲生前腌的一坛咸菜。母亲可能怕触景生情，让我把咸菜倒掉，我没舍得，用车拉回了自己家里。
  坛子封得很严密。坛子口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塑料袋，用织毛衣的毛线绑缚得严严实实，我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解开。用火机烧又怕把塑料袋烧坏，只好找来剪刀，好不容易才弄开。里面还有一层，这一层绑得没有外面的那层那么紧，只是用那种皮子扣绕了绕，可能是为了吃的时候方便。
  打开坛子，上边是一些没有成熟的黄瓜，每一根都用刀切了四瓣，只有根部连接着，像一条条不会动的章鱼。黄瓜下面是一些菜椒，菜椒都很大，只是菜椒上都有一些密密麻麻的针孔。这可能是父亲腌制的一种方式，为了让盐分更好地进入到菜椒里。想到这，我又是一阵叹息。
  不知道父亲腌咸菜时放了多少盐，亦或许是腌的时间太长，咸菜咸得不能再咸了。看我吃时愁眉不展的样子，爱人劝我不要吃了，倒了吧。我却不舍得，便咬咬牙，坚持着咽下去。后来，爱人想了个办法，吃的时候先把咸菜切开，用凉开水浸泡些时间，然后再吃。尽管如此，那咸菜咸得仍然难以下咽。即便这样，我还是每顿饭都要吃一点。大概也是天意吧，那坛咸菜我竟然吃了三年，刚好在上三年坟的时候吃完。
  咸菜吃完了，那坛子便被爱人放在了自家的附房里。有一天，我在附房里又看到了那个坛子。只是坛子让爱人洗刷得干干净净。我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那坛子，心里有种寂寥的惆怅。突然感觉，这坛咸菜，我吃的太快了……
  2013年，人生几乎所有的悲欢离合都落在了我的身上。经历了这些，我对人生有了更深层的感悟。人生的历程，就是在这些喜怒哀乐中轮回着。送走了至亲，迎来了最爱。唯其不变的，是山河岁月的麻木，是风雨飘摇的无情。我们，只是这浩渺的宇宙中一个小小过客罢了。那天晚上，我披衣来到窗前远眺。外面夜阑人静，天地如霜。此时，我多想上天来一场气势磅礴的大雪，封冻往事的尘埃，隔绝岁月的喧嚣，让我静静地走进新的生活。
  2013，我真的很怀念你……
    (作者单位：市作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