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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娘写封信

2017-05-12 15:13:55 来源:诸城新闻网

宋兆梅


  娘,马上母亲节了,给您写封信吧。看不懂的话,父亲会念给您听。
  父母都在的日子,走到老屋门前,手刚刚扣上大门的铁环,一声娘就脱口而出。回答我的,往往是父亲的声音,您串门去了。匆匆放下东西,开始走西家问东家,寻找娘的踪迹。一个家,怎么可以缺少娘呢?少了娘的家,就没盼头了。
  见到女儿,您就开始絮叨,絮叨父亲的不是,絮叨您对其中一个儿女的不满意,还没等我发表意见,您已经开始絮叨您对其中一个儿女的牵挂和惦念,还数落起两个哥哥喝酒多,不注意身体,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最后,您就指责我买回家的礼物:“自己没有钱还乱花钱,我不稀罕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看到你们姊妹兄弟几个好好的,就知足了。”
  我拿出给您买的夏衣,您絮叨得更加频繁:“人老了,也不要好看了,有点衣裳穿着就行了,还买这么贵的衣裳,这得几辈子才可以穿破,到时人走了,也没有稀要的。”
  我一边耐心听您絮叨,一边帮您收拾卫生。您说,“又没有人来,我们自己也不嫌脏,你们嫌脏就别回来了。”
  轻易不说话的父亲开口了,“孩子好不容易回趟家,你就叨叨开没完了。”
  “我是好容易逮着她们回来了,和她们说说心里话。”娘笑了。娘的笑很好看,像一串串的丁香花,没有多大的香气,却永远印在女儿的心里。
  娘忙着去做我喜欢吃的东西,一边做,还一边询问这段时间我的家庭情况。当我发牢骚时,娘说,“好好和人家噶户,成个家不容易,为了孩子,忍着点。”娘嘴里的人家,就是她的女婿。在娘的世界观里,女人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娘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是这样要求她的女儿们的。
  生病的父亲半坐在炕上,听着我们娘俩的对话,嘴角带着浅笑。
  父亲关心政治,喜欢谈论外面的世界。当他和我探讨一些事情时,很多是我不知道的。父亲和外界连接的信息工具就是电视和收音机。收音机是我给父亲买的,他喜欢听评书。
  吃过饭,我和父母坐在天井里,欣赏父亲种植的花木。看到一些我喜欢的,就向父亲索要几盆,他总是很仔细地给我捆绑好,以免我在路上颠碎。还嘱咐我怎么施肥,怎么松土等。我非常喜欢花草,这点是父亲遗传给我的。
  娘也喜欢花草,只喜欢欣赏,不喜欢养植。早些年,我家的水井坏了,娘担水吃。父亲的腿严重病化,是担不动水的。若是父亲用水浇花,娘就嘟哝:“理种些这个干什么,只好看不好吃。”我们回家,给父亲挑下几担水,帮着父亲把花浇透。
  父亲理种的花都很盛旺,特别是那一丛丛的芍药,花开大如瓷盘,红若女孩脸蛋。蜜蜂绕舞,蝴蝶飞旋。娘看到如此美丽的花朵,也感叹:“这花真好看!”
  父亲反驳:“现在知道好看了,不是不叫浇水的时候了。”
  “你去挑挑试试,使不着你汗?”娘的嘴,总是像割刀,一句话,可以切割下父亲的一片肉来。
  父亲生病16年,是娘照顾着他,在斗嘴和争吵中相依为命。
  父亲75岁那年去世。
  从此,娘成了孤单的一个人。尽管她还有六个孩子。
  没有了和娘斗嘴和争辩的人,娘的腰一下子就弯了,精神彻底没有了依托。
  娘,老了。
  父亲的那些花木,父亲的鸟笼子,父亲的一切的一切,几乎都被娘清理干净,唯独留下了那几丛芍药。
  父亲钟爱的那棵大石榴,也被娘砍掉了。
  我的娘,难道要和父亲划清界线吗?
  这是憎恨还是无法挽留的一种情?
  很神奇的,从我家东墙的墙缝里长出一棵石榴,只两年的时间,就长得很大,歪斜在墙和我家院子之间。
  母亲,竟然没有砍掉。
  那些年,我认为母亲就是杀手。毁掉我父亲遗物的杀手。
  终于,杀手母亲手下留情,留下了那棵石榴。
  那棵石榴长了两个很大很大的石榴,籽儿很甜。我知道这是我的父亲,不放心倔强的母亲,留她一个人在这个老旧的屋子里,而特意来陪伴她的,一定是。
  娘的气管越来越不好,每当咳嗽,娘就说:你父亲在时,时常说一句话,有那人嫌那个人,没那个人想那个人。唉!
  娘说到这,不言语了,我知道,娘想念父亲了。若是父亲在,给娘拿拿药,陪娘说说话,娘的日子定会快乐一些。
  娘还不停地给芍药浇水,给墙缝里的石榴浇水,说,“你看你父亲理种的花和果树,多旺!”
  父亲一直活在娘的世界里,娘的世界里,也没灭净父亲的踪影。
  我的梦里,总是父亲种花的镜头,他依然是个乐观的老头。
  娘知道我爱吃饺子,接到我回家的电话,就早起准备水饺馅子,等我坐早车回家,娘已经把热腾腾的水饺端上饭桌。我估摸一下时间,我娘只有早上四点钟起床,才可以在这个时间里包好水饺。娘知道我喜欢花草,看到邻居家有稀有的花草,还专门给我索要回家,给我种植在花盆里,等我走时,也像父亲那样,捆绑得非常结实,放在我的电动车上。
  娘,担当起父亲的角色。
  娘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旦活动急了、生气、急躁,就会喘成一团,憋死的样子。一年的清明节,我在一个服装店打工,娘担心我过节吃不上单饼,撑着病弱的身子,用三个小时,给我擀了20个饼。因为擀饼用力,娘头上出汗,感冒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好。
  此后,三和二十成了我的幸运数字。看到它们,就会想起疼爱我的娘。
  那些年,家中困难,娘连咸菜丝都给我买下,还给我买下好多的青菜,走的时候,都是包满为患。最多的时候,我一次带四个尼龙袋子,里边装着娘的心。
  我家住东头第二家,娘看着我走到最后一家,看不到我了才转回头去。一次,我走到转角折回,只看到娘的头高抬着,心长成翅膀,像一把望远镜,恨不得把女儿走的一步步射进她的眼中,否则她的心,情何以堪!
  婚后,离开娘21年,娘眼望女儿离开的姿势,从来没变。如果娘可以变成块石头,这块石头早已雕刻成一尊塑像,站立在女儿心中。
  世上只有娘,可以做到几十年,对儿女的心,永不改变。
  我的娘,走了。
  我想回家的心,一直蠢蠢欲动。
  一直,迈不动回家的脚步。
  屋在人非。
  没有了娘的故乡,没有了娘的老屋,让我的心何以存放?
  梦里,是娘、父亲、兄弟姐妹小时候的事了。
  好几次,梦到娘不行了,我哭得死去活来。可是,就是我哭干黄河,我的娘也回不来了。
  娘和父亲,终于团聚了,又可以斗嘴、争吵、辩解,纷纷扬扬了。
  女儿最悲伤的,就是没娘了。
  听娘唠叨,已是我今生的奢侈,我只有用写信的方式,和您交流,这是做女儿的悲哀,明白时,已经晚矣。
  娘啊,母亲节到了,我没有别的礼物送您,希望您在那边不憋气、不咳嗽、不生气就行。人啊,只有身体健康是最真实的,没了健康,还有什么愉悦可谈?父亲是个开朗大度的男人,他爱好广泛,兴趣浓厚,我相信在他的身边,你不会寂寞,还会闻到花香的。读到我的信,父亲还会夸奖他的女儿终于懂得一点人情事理,慢慢地长大了。他也知道我不会让他失望,会努力完善自己,宽容为怀,积极奋进的。
  问好,父亲!
  我的父母在世间经受了病痛,但愿仙界里的所有爹娘没有病痛,只有和乐。
              敬上
          三丫头:兆梅
  (作者系市作协常务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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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杰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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