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新版中文译者吴刚

从《搜神记》到《西游记》，从《哈利·波特》到《霍比特人》，东西方的奇幻文学曾以瑰丽想象创造出一个个平行世界，引得现实世界的我们恨不能穿越而临其境。在奇幻文学大热之际，长宁图书馆和土耳其驻上海总领事馆主办“当我们谈论奇幻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文学对谈，邀请土耳其魔幻小说家、《佩格传奇》四部曲作者巴里希·穆斯特贾布奥洛与《霍比特人》新版中文译者、上海外国语大学副教授吴刚漫谈奇幻文学。

奇幻文学作家：

制定平行世界的准则

作为土耳其新一代魔幻题材代表作家，巴里希“佩格传奇四部曲”的第一部《懦夫与野兽》于去年10月推出中文版。对于这位奇幻文学作家来说，奇幻小说构造了一个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世界，然而其核心仍然是复杂的人性。奇幻作家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和隐喻来讲述爱情、权利、信仰、战争、种族这些人类面对的问题。在巴里希看来，奇幻文学分为两类，一类拥有奇幻元素，一类是创造全新世界的史诗奇幻。当一个奇幻作家追溯文学历史时，他看到的是《仲夏夜之梦》里的精灵，《暴风雨》中的巫师，《哈姆雷特》中的鬼魂，《变形记》中的甲虫变身，还有《浮士德》中的魔鬼。如果这些是不小心跌落现实的奇幻，那《指环王》和《地海传奇》则是平行于现实的奇幻，拥有全新的国家、种族、生物和历史。这个世界的准则由作家来制定，但一旦制定后，所有角色必须严格遵循这个准则。巴里希说：“可以将想象力发挥到极限，这是吸引作家从事奇幻文学写作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写作奇幻小说也要求作者十分熟悉自己的语言规则，逻辑清晰，才能让读者相信这个世界。”

奇幻文学读者：

作为抵抗现实的方法

站在一个读者的角度，巴里希分享了奇幻小说吸引他的原因。尽管你可以在上网和阅读中获取新的信息，但远比不上在奇幻小说中发现新的世界来得刺激，更能满足平淡生活中猎奇的欲望。“比如我的一部小说中，创造了一个沼泽的世界，里面的小人用蜘蛛做交通工具，在泥浆中建造了一个玻璃之城，这在现实中太不可思议了。”在巴里希看来，远离都市钢筋丛林的大自然也是吸引读者的一个原因。“奇幻小说离不开自然，所有的角色都漫步在森林中，漂浮在海上，与动物交朋友。这让人们十分羡慕。”如同武侠小说一样，奇幻世界中的主人公往往勇敢而忠实，而这类英雄角色在现实中难以被发现，人们更愿意与小说中的人交朋友。“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奇幻小说都写成了一个系列，因为读者想看到这个角色继续生活和经历下去。”

奇幻文学学者：

超自然力量的伦理

作为托尔金《霍比特人》中文版的译者，吴刚对于奇幻文学既是如痴如醉的读者，亦是学院派的翻译家和批评家。他认为奇幻作为文学，最主要的特征是“超自然力量”。“任何文字创造都是对现实世界的曲折反映，通过想象把这个世界改造得更好，而奇幻文学都选择了超自然力量来改造。”吴刚看来，好的奇幻文学作品在使用超自然力量时十分注意伦理，比如不能滥用力量，以大欺小。“《格列佛游记》中格列佛一脚就可以把小人国踩扁，最后却因为撒尿灭火冒犯皇后而逃走了；《哈利·波特》中魔法不能被用来欺负麻瓜，这些都涉及国与国、种族与种族交往之间的伦理。”而伦理的更高层次是，超自然力量被用于个人目的还是超越个人。“穿越小说中，知道历史的走向也是一种超自然力量，但这种力量大多被用来满足个人欲望，这人以后要当皇帝就和这个人好。相反，那些用超自然力量拯救世界、维护和平的奇幻小说，以弱势抗争强势，立意更高一些。正如《蜘蛛侠》里面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吴刚用“神的力量，人的情怀”来评价一部好的奇幻小说，他说其实奇幻文学是一篇命题作文，题目就是“如果我有超自然力量，怎样能把世界变得更好”。

绕不开的托尔金和《霍比特人》

谈及托尔金，吴刚认为他在奇幻文学史上的地位之所以高，原因之一便是他对权力的认识和对人性的把握。“魔戒虽然厉害，却也能够蛊惑心智，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绝对的凌驾于物质之上的超自然力量，有得有失，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托尔金的设定很真实，不是逃避式的，就像金庸小说中，得到武林秘籍、屠龙宝刀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托尔金与一般的奇幻文学作家不同，他的作品中没有咒语，而是刻意淡化魔法和法术，这也是吴刚眼中他高人一等的地方。托尔金借此传递的信息是，人类的困境要留给人类自己解决。“那种对真善美的呼唤，流露出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不仅是奇幻文学，也是所有好的文学一致的追求。”吴刚说。

刚从《霍比特人》拍摄地新西兰回来的吴刚说，新西兰人和霍比特人很像，他们对托尔金笔下中土世界的狂热不仅是因为对奇幻文学的爱，也是一种对家乡的热爱。“新西兰孤悬海外，以旅游业和农业为主，加上丰富的自然风物，就像理想中的桃花源。”

彼得·杰克逊的《霍比特人》正在热映，对于奇幻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巴里希认为过度追求影视效果也许会忽略文学内涵。

“奇幻小说通过角色的视角来看整个世界，而电影直接呈现一个宏大的世界观，难以把握角色的内心世界。”吴刚对《霍比特人》的电影改编表示“非常理解”。“尽管很多人觉得电影前半段很冗长，但我从文学角度看已经不能再省了。巴金斯为何愿意迈出人生最重要的一步，一定要铺垫他的童年和过去。”不过他也承认原著和电影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原著节奏很慢，是田园牧歌一般的，像一杯清茶，而电影节奏很快，特技动作眼花缭乱，大家会以为这是动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