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梅
四十年的岁月长河,似大浪淘沙,无情地冲刷着记忆中的往事,渐渐地淡化了,但唯独对陪伴我度过童年的村西潍河,却是愈来愈清晰,怀念愈来愈强烈,那迷人的潍河、那仙境般的潍河、那让我魂牵梦萦的潍河啊!你去了哪里?
春天,在那个年代,留给我太多的是饥饿。那时对春天的盼望,不是因为春风送暖,不是因为百花争艳,而是因为潍河河套的那片柳林。是欣赏柳枝的婀娜多姿吗?是钟情柳条的婆娑起舞吗?那幼小的心灵怎会有这许多的浪漫,引诱我的是柳树上孕育的果实——“柳枣”,融入我生命的柳枣,才是我最大的慰籍。每天,天刚蒙蒙亮,我们便相约提着篮子,走进似烟云笼罩着的柳林,那滴着露珠的、碧绿的柳枣,早已让空荡荡的胃产生了强烈的食欲,我们顾不上说话,每人攀上树枝,把一串串柳枣捋满手心,大把大把地填入口中,那可真称得上是“囫囵吞枣”啊!直到吃的肚儿快要圆了,才会一颗一颗地细细品尝柳枣那淡淡的甜味、涩味。太阳露脸的时候,小伙伴们似乎才恢复生机,每人树上树下地折柳条编柳圈戴在头上,再扭一只柳哨含在嘴里,挎着一篮子全家的希望,一改来时的寡言,蹦着跳着喊着回到各自的家,母亲把柳枣拌上一点地瓜面蒸熟,便是一家人一天的食物。
每到夏天,潍河送给我们的,依然是能让我们可以隔几天就可以美餐一次的佳肴。那时,潍河两岸盛产蝉,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哥哥便叫醒我,淌过深及膝盖的河水到河西岸,那里是一片杨树林,我不知这片林子有多大,只感觉从未走到它的尽头,我和哥哥分头顺一排树丛向前搜索,若看到枝梢上有一个蝉蜕,便循枝条找,准会有一个白嫩嫩的蝉,此时它尚无飞行能力,因此是跑不掉的,只有见光后它的翅膀才会硬起来。早上一个多小时,每每都是收获颇丰,捉一百多个是不成问题的,回家后腌在盆里,隔三天母亲便炒一次,每次我都可以分到一碗,不舍得一次吃完,慢慢地要享用几顿,那香味啊,岂是现在市场上出售的水浸、冰冻的蝉所能比!
秋天来了,还是可以让我一解嘴馋的好时候,河道里那一片金黄色的沙滩,细细的沙上,一个连一个冒着水泡的小孔,用指头轻轻一挖,便是一个饱鼓鼓的“米蛤”,有经验的还可以判断出哪样的小孔下藏着刚孵出的可爱的小龟,半天的工夫,便可挖到一篮子“米蛤”,运气好的时候能得到几只憨态可掬的龟宝宝,可以养在盆里,好玩极了。“米蛤”却是上好的美餐,母亲用开水烫烫,米蛤便会张开口,蛤肉就会掉出来,鲜味四溢。可是有一次挖蛤,却让我差点吓掉了魂。那是下午满载而归的时候路过河套的柳林,看天色尚早,就想再收获几条小鱼,河套里到处是纵横交错的潺潺流水,清澈见底,我静静地看着一群群的小鱼儿在水草边游来游去,突然水草下一条缓缓游动的黑影让我惊喜不已,以为是一条大一点的鱼,我绾起袖子就向下捉去,接触到它的瞬间感觉到软软地一缩,吓得我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原来是一只超大型蚂蝗!
最有趣的应算是冬天,家里有粮食了,暂时没有肚饥的折磨,所以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河道里玩。那浅浅的流动的水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平平展展的冰,那时的冬天格外冷,冰面要持续整个冬天,这就是我们天然的滑冰场。每当周末或者下午放学后,我们就会相约一起来到河道冰面上,坐在滑冰板上,两手紧握锥子,稍一用力,便嗖地出去好远,你追我赶煞是热闹,但是有时候也会有危险,有一次冰面上被捞鱼人打开一个窟窿,一个小伙伴因为滑得太快没有发现,结果可想而知,好在水浅,我们七手八脚把他拖上来,棉衣全湿透了,虽然冻得浑身打颤,但是回家后还是被他妈狠打一顿,此后有几天我们没有敢再去约他。每天玩到天黑,棉衣由于被汗水浸湿,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冰凉冰凉地难受,但是那时居然从未听说谁感冒了,想想那时的身体可比现在的孩子强多了。
今天的潍河,我也常去,天然去雕饰的清纯丽景已被巧夺天工的水上公园所取代,那别致的建筑、那造型各异的花坛、那美妙的音乐喷泉,还有那流光溢彩的夜晚,却只能让我欣赏而不能融入其中。
我那童年的潍河啊……
(作者单位:潍坊工商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