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淇吹箫

黄浩

 

(一)
小的时侯，天涯是父亲
在西北遥远的地方
天涯处有白云和无奈
天涯代表着忧伤和失望
一个男孩十八岁离开故乡
惆怅难忘，走向天涯
一个女孩在天涯处，变成女人
她含笑而来，平静而成熟

天涯是黑暗，是白天
是岁月，是风铃声
目尽处是天涯
水尽处是天涯
云起时是天涯
我在天涯，你在天涯
有人把天涯，不小心写成了爱情

老的时候，我坐在天涯的屋里
静静地等待着，午后的阳光
和一个人归来的马蹄声
(二)
天涯是意象中的
天涯在桃花岛，在白驼山
在沙漠的边缘
在边城的最深处
天涯在古道瘦马中
在夕阳西下处
在一个剑客的心里

大漠孤烟直，天涯在天涯

天涯的故事
是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的
开始他们隔河相望
担水；喂马；织布；耕田
还有一所房子，外面是篱笆
屋里有火炉，应该有酒
一个男人用力劈柴
忍受啰嗦；经营生命
温暖的天涯，美丽的天涯

一骑绝尘的快马，奔向天涯
天涯的天涯是天涯
(三)
一个少年，走向天涯
缘于他的父亲
那年父亲因为一个女人走了
他要为母亲复仇
寂寞的天涯有雨，也有雪
若干年后，他也变成了男人
青的下巴和坚毅的脸
是他也是父亲
父亲迟暮，少年青春
天涯依旧

天涯是乡愁
是美丽的错误
是台北的淡水河
是四川乡下的蟋蟀
是胶东母亲的泪
是乌兰巴托的夜
是失去的国恨
是男儿铁马大散关的战歌

天涯是我的忧，是你的愁
天涯有么？
(四)
有的时候，天涯模糊不清
关于天涯的传说，有很多版本

一个政治家的天涯是国
一个文学家的天涯是家
一个男人的天涯是寂寞
一个女人的天涯是担忧
许多的人，从年少时起程
走向天涯，又找不到天涯

一个游子的天涯，在非洲
在乞力马扎罗
是雪中的天涯
是梦中的天涯
是相思的天涯

一个侠客的天涯
在风雪的山神庙
在梁山蓼儿洼
是无奈痛苦的天涯
是山一程水一程的天涯
是风一更雨一更的天涯

关于天涯，远不远？
(五)
天涯失去了，又来了

天涯在历史中
许多人把自己，变成了天涯
然后又把别人，带到了天涯
蒋先生的天涯在溪口
毛主席的天涯在韶山
张汉卿的天涯在松花江上
失落的天涯，老去的天涯
他们凝望着天涯
天涯在一天天地鲜活生动

天涯是一首倾国倾城的歌
天涯是一首尘缘未尽的曲
天涯是刘谦的魔术
天涯是沧桑的岁月
爱情在天涯

天涯老的时候
红颜会老么？
(六)
关于天涯，我还是要说说
一个失意人的天涯
一个逃亡人的天涯
一个英雄的天涯
一个四季如歌的天涯

那年，一个失意的人
在天涯的一个小站
天上是濛濛的雨
背包里是他的理想和坚强
午夜的火车汽笛响起
他从一个站台越过了另一个站台

那年，一个逃亡的人
在一个春天的谷地里
碰到了满山的蝴蝶
飘啊飘的蝴蝶
像他的人生一样的绚丽
他决定回家

一个逃亡人的天涯
与一个罪犯的天涯
与一个失意人的天涯
还有一个英雄的天涯
本质没有区别
他们都酷爱月亮
都行走在漆黑的夜晚
月出秦岭
多么苍凉壮观的痛
遥远的谷地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是狼的叫唤还是恋人的哭泣

天涯是秦岭的月
天涯是北川的风
是西北一个无名小站的一次喘息
是一些未解的迷
是人生一次偶尔的错过
(七)
最后的天涯
在残阳如血的乌江口
在秋风萧瑟的五丈原
在林教头风雪的山神庙
在张汉卿101岁的夏威夷

天涯在三月的柳絮下
在五月花丛中
在秋日的雁鸣里
在古诗十九首的相思里

天涯是断肠人
天涯是沦落人
天涯与月亮有关
天涯明月刀
明月与天涯比邻

天涯在沈从文的边城
在鲁迅的百草园
在郁达夫的北平
在徐志摩的康桥

天涯是有代价有尊严的
天涯在韩愈的云横秦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
在苏轼的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在李太白的长风几万里 吹度玉门关
在王维的渭城朝雨浥轻尘 西出阳关无故人
天涯是痛苦的 天涯是有泪水的

天涯在宋徽宗北行见杏花的途中
在李煜辞庙日犹奏别离的歌中
在崇祯皇帝煤山的海棠树上
在蒋先生仓皇北顾的台湾海峡
天涯是一江的春水或者春水一样的离愁

天涯在仕途中
在市井处
在五台山
在寒山寺
天涯是七彩的霞
天涯是迷途
天涯消失在姑苏城外的钟声里

天涯是红颜女儿的终身误
是才高八斗的世难容
是机关算尽的聪明累
是人间纷扰的糊涂难
天涯是曹雪芹说的忧伤
是一曲红尘滚滚的情疡

最后的天涯
在故乡北岭的那片山地
面南有阳光
最后的天涯最后也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
所有的天涯真干净
(八)
多少年以后
我们送走了爷爷奶奶
送走了父亲母亲，送完了许多长辈
我们就到潍河滩的一个支流
过我们想过的世俗生活
重新活一回

抛弃世间的一切纷扰
荣华富贵，匆匆忙忙
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平静地看日出日落
我们大声朗诵李清照的婉约词
我们不吵架
你要给我再生一大堆孩子
我骑着马给你买柴换米
我们用宋朝的银两
穿前人的服装

我们在春天里写下杨柳词相思句
雨季里我们看河水暴涨的芦苇
那些摇曳的芦苇
多么像人间的我们
我们一起走在秋日的月亮下
数数所经历的坎坷
我们不流泪
大雪掩柴门的时候
我把一个冬天所用的柴火都劈好
我们从窗户里就可以看到远山
远山的雪景
大雪覆盖了祖先的墓地
寒风弹破了窗棂

真的，多少年以后，走到天涯的时候
希望是一些温暖的季节
比如像这个六月的夜晚
茅草覆盖了一些刚逝去的人
但是人间毕竟是繁华似锦
潍河滩的月儿透着忧伤
一些虫儿呢哝着生命的希望
天涯在哪里？

 黄浩，山东诸城东乡瓦店人，青年诗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宋词里的秋雨》《夜行人》《夜航船》《黄浩诗选》《悲悯书》《契约书》等；长篇小说《诸城往事》，有作品散见于《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中国诗歌》《诗探索》《中国校园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青岛文学》等国内报刊杂志，入选诗歌年度多种选本。获奖或其它文学荣誉有：《夜行人》诗集获得新世纪山东优秀诗集奖，时代文学2013年度诗歌新锐奖，人人文学网2013年度网络文学奖优秀诗歌奖，《悲悯书》获得2014潍坊优秀文艺作品二等奖，《家族的故事》获得2015沂蒙精神金河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