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映
苗喆生长在西北地区一个祥和的小村庄。七岁那年随祖母去S城参加表姐的婚礼。这是她第一次远离麦垛、田野和慈朴的乡邻,去一个只在画册上看到的地方。
S城的车水马龙、钟鼓楼的绮美和街道的开阔,都擦亮着她的眼睛。她怯怯地扯着祖母的衣角跟在迎亲队伍后头,但城市素有的现代气息又促使她不住地探出身子打量。多么好啊!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享受着S城对她心地的猛烈撞击,暗暗记下了这种美妙的感觉,并“添油加醋”告诉了村中同玩的小伙伴。大家一时纷纷奔走相告,所有的童心里都在建造自己的S城。
这样过了许多年。
苗喆在18岁那年,考入京城的某所大学。按理说,京城多元文化形成的合力更有机会留住这个西北女孩。但在签工作时,苗喆几乎没有过多犹疑就选择了S城。幼时S城带给她的清亮的快乐就闪现了一瞬,她在毕业后就奔赴了它。这是儿时记忆的恩赐。而更令人欣喜的是,不久后她接受了S城“土著”男孩季风的求婚,成为S城美丽的新娘。
我们一再地以唯物论来驳辩、抵抗一切暗物质或自然力,但却又不得不接受实实在在降落在我们身上的机缘。也许七岁的那次“轻掠”,是在为她的“安居”做伏笔。她想,朝着我们迎面而来的一切事物,我们都不该觉得生疏,因为早在很久以前,冥冥中,它们就已经在根处和我们相呼唤相需要,而年岁更迭、星霜替换,只是为了赋予这层隐秘联系破土而出以时机。
十多年的时光筛露着人的印象。就在她关于S城的幼时印迹逐渐淡化时,是这桩婚姻充当了匠人,重新在她脑海中修葺和建造了S城。她感觉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不自觉地遵照了某种隐秘、确定的旨意。
这种感觉,在她站在浴室花洒下面时格外强烈。入住新郎家,室内的陈设和整体的家居风格都让她心仪,在那天的婚礼仪式上,她敬酒,招待来宾,劳碌了一天,当她褪去嫁衣准备沐浴时,上方的恒洁雨沐花洒确实更牢地抓住了她的眼睛。那繁密的出水孔,如同精灵的眼睛看着她。苗喆实在没有料到,竟是这小小的花洒先于爱人一家给自己以清亮的快乐。
她记得,做卫浴生意的堂兄说过,恒洁雨沐花洒有一种“乐氧”技术,进水的时候可以吸入空气,水与空气大约以七比三的黄金比例充分融合。因为水中融入了很多空气,花洒的水速得到缓冲,不仅节水,出水也由水线状变成了水珠状,落下来自然轻柔。而且,雨沐花洒还有人性化的五档变速设计,呈现出花洒、按摩、喷雾、花洒+按摩、花洒+喷雾五种出水方式,可根据自己的习惯和需求,调节最适合的水流,使普通的沐浴充满惊喜。
苗喆不断调换着出水的方式,享受雨沐花洒以如此清新的方式带给她新婚祝福。水珠子滴在身上,如同结婚前晚母亲对她的安抚。
她贪恋这种亲切感,有意多洗了一会儿。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感觉被细碎的水浪和鱼群包围着,落在皮肤上的每一滴,都仿佛是采自清晨百合上的露水,澄澈浏亮,如同儿时记忆的恩赐。她感到无数条小河正同时淌经自己的身体,冲走倦意在她身上安扎的营寨,她甚至能听到倦意撤退时的叹息声。她哈哈地笑着,为一种自然的力量征服。
雨沐花洒带给她的愉悦,不正是幼时初来S城,城市带给她的感觉么?前沿,多变,人性,使她的眼目空前明亮。她越想越觉得亲切,恒洁雨沐花洒仿佛是家里的小宠物,早就在等待她这个新主人的来临。
她不舍地裹起浴袍,忽想起宝玉说的那一句:女人是水做的。是雨沐花洒梳理了我的身体,使我透明、柔软。想到这儿,苗喆内心畅快汹涌,美不可言。
2016年7月,西安
作者|马映(1992-),女,陕西渭南人。90后代表诗人。曾获第二届淬剑诗歌奖。著有诗集《方生未生》。现居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