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距离村子不远，就是绿树掩映的障日山，山不高，但水草丰美，植被纷披，是牛羊们的乐园。
    每年夏天，戴着斗笠的老人，或牵或赶三两头牛，几十只羊，沿逼仄的乡间小路，一路吆喝着，走进障日山的怀抱。
    跟在牛羊后头的也有女人，穿着素洁的碎花小褂，挽着盈盈欲飞的大红纱巾，袅袅走来，赶牛的牛鞭儿，是刚从路边的柳树上折下的，碧绿鲜活，甩一把，叶片簇拥着，唰啦啦响，引导牛羊们沿着小路前行，别糟蹋了路两边绿油油的庄稼。
    山上青草密密匝匝，你拥我挤，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那种绿，是墨绿，油汪汪地欲滴。盎然的绿意，顺着山势，一波波铺展开，铺展到夏日的灵魂里。
    偶有微风徐徐吹过，青草羞涩地舞动着身子，袅袅娜娜，舞出了夏日的神韵。
    牛羊们埋头吃草，女人们坐在树荫下，一边听着流行歌曲，一边给自家汉子纳鞋垫，纳得认真，纳得细致，纳进了女人融融的爱，纳进了女人痴痴的情。
    老人则顺着树底拾蘑菇。蘑菇有许多种，不同种类的蘑菇生长在不同的树下。譬如，松树底下有松板，山草丛里有粘疙瘩，栗子树下有黑天鹅等等。
    老人顺着树林转一会，就有了喜人的收获。他们把斗笠翻过来，样子很像尖底的托盘，一只只蘑菇盛进去，越积越多，此时，一顿美味佳肴就开始飘散淡淡醇香，伴着老白干的味道，绚烂成一幅田园里如诗的风景。
    老人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双手托着蘑菇，绕过树丛，漫过野草，回到牛羊们吃草嬉戏的地方。
    小牛犊扬起头，“哞哞”叫唤两声，撒开蹄子，向着老母牛奔过去，老牛没搭理它，只顾闷头吃草，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浑身通透。
    小牛犊钻到老牛身下，用小脑袋一下下地碰触乳房，它似乎听到了奶汁咕噜噜流淌的声音，它麻利地含住乳头，嗞嗞地吮吸着，欣欣然，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
    老人铺一块雨布，躺在树荫里，阳光细细碎碎地筛下来，却柔和了许多，花花搭搭落在老人脸上，皱纹里就盛满了阳光，像盛开的灿烂的菊花。老人眯着眼睛，看树叶在天上摇摇摆摆地动，唰啦啦的声音落下来，轻音乐似的，经过老人耳畔，流进水灵灵的草丛里。
    女人做一会儿女红，舒展一下腰肢，拿起竹篮，到处转悠着挖野菜，障日山上的野菜种类很多，女人知道自家男人最爱吃什么，她要让男人吃得舒心，吃出自己那片浓浓爱意。
    孩子放了暑假，也喜欢到障日山上放牧，他们三五成群，蹦蹦跳跳，比牛羊都快活。在山里，闲不住，上蹿下跳寻找蜂子窝，蜂子窝里有幼虫，拿花生油一炒，黄橙橙，香喷喷，令人馋涎欲滴。
    孩子们知道，峰子有个特点：看上不看下，就是俗话里说的“上青眼”。因此，孩子们拿石头掷过去，迅速趴到草丛里，蜂子嘤嘤嗡嗡一阵乱飞，却找不到报复目标，过一会，四下溃散，孩子们这才悄悄靠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蜂子窝，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跟过年似的。
    也有女孩子跟到山上来。牵引她们目光的是漫山遍野的野花，或红或紫，或白或蓝，在风中，摇曳着，抒情着。淡淡的花香伴着碧草的清香，丝丝缕缕，飘浮，氤氲。
    蝴蝶翩翩，蜜蜂嘤嘤。因为有了花草的点缀，有了蜂蝶盈盈的芳踪，刚毅雄浑的障日山，竟有了些许柔婉，有了浅浅的妩媚。
    女孩子追逐着最美的花朵，一朵朵别在鬓角，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像从童话里走来，三分顽皮，七分童真。
    夏日里的障日山，葳蕤着季节的青春，树幽草茂，一山碧绿，空气清新，景色宜人，这是故乡的根，乡村的魂。
    (作者系山东青年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