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诸城东南，有一处山清水秀、景色优美的梦幻般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家乡。齐长城逶迤着从村前穿过，上面遍植苍松翠柏，蓊蓊郁郁，一路蜿蜒着奔上远方，像一条碧绿的飘带，搭在故乡的脖颈上。
  村后是水草丰美的琅琊古窑，穿越数千年的岁月烟云，现在依稀还能看到斑驳窑洞的雏形，还能感觉到工匠们挥汗如雨的劳作，以及盘桓在砖窑上空的滚滚青烟。
  第一次跟父亲下地干活，就在长城岭脚下，那里有一大片葳蕤茂盛的柏树林子。每次干活累了，我们就到碧翠如盖的树荫下休息，此时，父亲抱着陶制的水壶，到长城岭下的山泉里取水，那泉水晶莹清澈，潺潺缓缓从地心里流出来，带着大地母亲的体温，清爽甜润，似乎还有丝丝缕缕的芬芳。
  父亲回来的时候，脸颊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粒，他把水壶放在石板上，站在那里用袖子抹汗。我看到一只蝴蝶落在他身后一株红色花朵上，翅膀不停地一扇一扇地动，好像在轻歌曼舞。父亲喊我过去喝水，我抱起陶壶，一通咕噜咕噜响，然后抹抹嘴巴，跟父亲说：“长城岭下的山泉真甜啊。”
  漫步齐长城，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好像从历史的某个角落里生长出来，一缕狼烟，一片剑戟交错的咔嚓声，在风侵雨蚀的季节里，浸润岁月。
  站在树下，或者站在一块石头上，暖风挟裹着花草的芬芳徐徐铺展，飘着丝丝缕缕的乡情，一路风尘，一路情吟。历史的影子摇曳在枝头，万千往事，在时间隧道里挨挨挤挤，吟咏着一段又一段爱恨情仇。
  有时，我们也到琅琊古窑边看看，虽然时间已将许许多多的东西堙没，找不到昔日的繁荣与辉煌，但仔细阅读残留在地下的一点一滴的遗存，尚能感觉到窑洞里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及烧砖工人们一路飘洒的汗水。那些不成形的黑乎乎的废砖上，是否还残留着他们手掌抚摸过的温度？
  秦时琅琊今犹在，不见当年烧砖人。我们沿着黄褐色的土层，一路寻找，寻寻觅觅，遍地都是默不作声的故事，如果挖开厚厚的土层，是否还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浩浩荡荡的运砖工人，或肩挑人抬，或牲畜驮拉，马啸人喧，逶迤而去，这里面是否就有我们一代又一代人顶礼膜拜的祖先？他们留下了我们，也留下了他们流血流汗耕耘过的热土，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幸福地生活，一次又一次祭拜他们远去了的背影。
  有了如此厚重的历史积淀，家乡底蕴丰厚而饱满，让许许多多走出大山的孩子，心还牢牢系在故乡那片热土里，即使走到天涯海角，心却不曾走远，故乡的一声轻轻呼唤，他们都能感觉到就像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一样温暖。
  故乡是生命的根，生生世世威严地站在那里。
  (作者系山东青年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