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叙
喜欢指鹿为马，对牛弹琴，为虎作伥
喜欢慷慨激烈，柔情似水
喜欢白酒，红酒和茶道
当然也喜欢美人和江山
喜欢的朋友如野兽般，驴饮
喜欢枪挑小梁王，喜欢枪挑酒葫芦，也包括夜色
喜欢纯文字，像雪一样白
喜欢精忠报国，也喜欢银两，成色要足哈
喜欢脆脆的诗歌，夜深后嘎巴嘎巴地响
喜欢秋天，喜欢人间的图腾，浮世的风，世上悲悯地忧伤
喜欢的雨一直在路上，并且一生痛着
胡志明街头
胡志明的街头是个大杂烩
街头的弯梁摩托车，自己天生会拐弯
汹涌的摩托车流，如同洪水般奔腾
骑着摩托车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像耍杂技的
汲拉着拖鞋，有人肩头扛上了孩子
孩子的双手伸展，做欢呼状
见缝就钻进，刀马娴熟，令人惊叹
街头有流浪艺人，有讨饭者
有大鼻子白人，俄罗斯美女
有行为艺术家，有躺在吊床上的思想者
有贫民窟，有摩天大楼
有如炭黑般的美女，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有爷爷辈的鬼子，偏领着黄花少女
老牛净吃嫩草，女作小鸟依人状
有中餐厅，西餐厅，台湾人，广东人
说着闽南语，英语，中间夹杂着华语
实在不行可以比划
钱可以花美元，人民币可是硬通货
来到了越南，谁都是富家翁
吾一顿饭吃了几千万，那可是越盾
胡志明街头是个典型的东北乱炖
什么的这些都成了血肠豆腐粉皮酸菜
只有夏天的胡志明街头，闷热零乱
散发着中国九十年代街头小摊的气息
连西贡河边的一步三摇花枝乱抖女人
都想卖个好价钱，她走得热气腾腾
白菜价能卖吗？笑话，她急切地
想跟国际市场接轨，名码标价出售自己了
西贡餐厅
雨后早上的西贡餐厅，是个国际性部队
漂亮妩媚的侍应生，热情呵护着每一个就餐者
笑容画在脸上，穿梭其间
我的对面是一个台湾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妈妈小心翼翼教育着顽皮的孩子
护犊之情，殷殷可见
左边两对韩国夫妇，政见之争，面红耳赤
更远的地方是四个老妇人，风烛残年已近黄昏
却和蔼慈悲，具有菩萨的风彩
一对大鼻子夫妇，面无表情
非洲大老黑，步履矫健，舍我其谁
就是狐臭味和香水味弥漫
临街之窗，最前面的角落
藏着一对不着边际的情人，见不得阳光
年龄悬殊，一看就是一对苦命鸳鸯
也许是亡命天涯的狗男女
一个无心无肺的小女生，脸若夏花
奶酪的甜味叫她心生灿烂，生活多么美好
一个白人大鼻子若有所思望着窗外
魁梧的身架，叫他荷尔蒙膨胀
也许他想进行下一段情缘
我着重要写一下这个日本老者
他靠近窗户，默默无言
窗外耍把戏的艺人，也提不起他任何兴趣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
看来他是个孤独的旅行者，寂寞如烟菊
他受不了窗外的忧伤，笫一个起身离去
西贡雨声
黄昏过后，西贡的雨说来就来了
风从四面围过来，没有停下的意思
窗外雨潺潺，一幅油画里的雨景
许多人都停下来，默默地看着窗外
时间仿佛静下来，滴滴答答
他们中有大鼻子美国佬，俄罗斯老酒鬼
彬彬有礼英格兰绅士，金发浪漫法国女郎
还有客家台湾商人
他们可能来自：赛纳河畔，蒙古大草原
曼哈顿街头，台北乡村
他们不约而同有了乡愁
他们是思念：西部狂热的牛仔情人
乞立马扎罗山下的雪
静静的顿河河曲
撒哈拉沙漠的风铃声
乌兰巴托夜晚的马头琴
还是胶东乡下的蟋蟀鸣叫？
今夜，有一种雨声换作了乡愁
雨声缠绵悱恻，鼓声渐响
一场战场厮杀的前奏，有着隐约地忧伤
有人禁不住站了起来，来回走动
屋檐下细密如针的雨，扎痛了许多异乡人
背井离乡，梦里不知身是客
他们在屋檐下要坐到很晚
飞机上，傍晚之所见
大海承托着吉祥的浮云
浮云上飘着飞机
飞机之上是明亮的月亮
更远的天空之上是一颗星星
星星的下方吊着明亮的月亮
月亮拽着飘浮的飞机
暮色聚胧，星星不见了
原来变成了下面人间温暖的灯火
一眨一眨，千盏万盏
海上生明月，这一切得感谢
大地承受着不能承受之重
临街之窗：旧时光
我在胡志明的餐厅，遇到了二十年前的旧时光
窗外摩托车水马龙；狭窄的街道
晌午阳光要多好有多好，有些热烈
没有人刻意拉她
那些旧的时光又倒流回来了
旧时光是些好东西，旧人可是有些忧伤
我的前面是一个欧洲大鼻子男孩
他是我二十年前的时光
他满不在乎，时光在他面前迅速溜走
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的后面是一个日本老者
他是我二十年以后的时光
他有些局促不安，时光如梭
多少繁华眨眼间
这些旧时光是由西贡河水带来的
听，她日夜呜咽
情书的另一种写法
A
就像文人爱书，你逢书就买回
书渐渐堆满了你的房间
你总是囫囵吞枣读一遍，想以后再细读
今夜，你随手抄起一本旧书
书竟然泛着旧光，有点幽怨的叹息
B
你吃力地读完房间里的小说
却发现她们的章节大部分雷同
你有些沮丧
C
有些书，装潢精美内心粗糙
你决定把她扔到垃圾堆
有些书，却不能读第二遍
你怕在其中迷失
D
床头上一定要有优雅的宋词
读不懂的拿走
金瓶梅要放在孩子看不到的地方
E
就像农民种地，要精耕细作
书多了，读不出意思
贪多嚼不烂，书也是要荒芜地
影子
那年夏天外出办事，很晚了
月亮在山坳里休息了
我骑着自行车在一片山地里行走
归心似箭，车骑得飞快
路过一大片坟地的时候
直觉告诉我骑得更快了
此时，树叶婆娑，风呼呼得响在耳边
恍惚间，我看到一只影子跟在我身后
我加快了速度，他也加快跟上
我战战栗栗，手心冒汗
他娘的，这个世界真有鬼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都跑不过他
我干脆停下来，不走了
下了车子，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原来如此，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内衣全湿，我苦笑了一下
唉，有多少的人这一生，是叫自己的影子吓死的
冬天的雨
雨声像针一样细密，如果雨声再大一点
我甚至能感受到落叶的忧伤
暮云璧和；在山中的炕上吃酒
我们的吃相着实不文雅，如同梁山上的贼人：
东倒西歪，胡乱说话
醉里挑灯看剑
一年中有多少次可以这样
琢磨冬雨中地缠绵
窗外雨声如织，锅底炉火熊熊
我们如鸟兽散去
夜色渐渐凝重起来，远方的灯火
变得愈加扑朔迷离
四十岁啦，今夜梦回连营
多少爱恨情愁换作一声轻轻地叹息
听一位小妇人
谈及少年事
说着说着就到了民国
那天到李君家里约会
餐中拘束，李君母亲笑意融融
室内温暖如春，兽香不断
不说纤手破新橙，相坐对调笙
李君伴奏，她高歌一曲小河淌水
时窗外雨雪纷纷，歌声把黑夜推得时近时远
李君母亲在一旁翻圣经
她感到了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说那天你是否，穿了蓝色的学生装
或者流海盖过了额头
那就更民国了，一部黑白老电影
她打断了我，说他母亲说
雪紧路滑别回去了
她骑着自行车冲到了雨里
我说没有黄包车油纸伞不古典
车内一曲小河淌水歌罢
她眼睛发亮，鼻尖冒汗
她脸色绯红，呼吸急促
说这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傍晚
寒冬腊月，傍晚说来就来了
那个时候，我跟小伙伴们在村口捉迷藏
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
在风中断断续续，我故意不应
驴鸣狗叫的黄昏，都缺吃的
我也饥肠辘辘，夜色忽然一下子就暗下来
我跟在母亲的身后，母亲背着弟弟
油灯如豆，母亲用针把灯挑亮
我看到母亲在灯下微红的脸
她把油条给三个孩子分开
到她手里只有半根，她拿起一块玉米饼子
说吃吧，你爸寄回了钱了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已两鬓如雪
每当我说出那个傍晚
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眼里的泪花也断断续续
躲在角落里的人
那个躲在角落里的人，是一个男人
他躲在酒桌的末端，他不说话
他双腮抖动，正襟危坐
他小心翼翼得打量着每个人
满座高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站起来敬酒，脸上堆满了笑
每个人的脸上，因为酒精而燃烧
他忽然间来了一个冷笑话
主陪竟然喷了饭，旁边一个半老徐娘
花枝乱颤，笑出了眼泪
妆湿了一大半，哈哈哈
胸脯抖地厉害，活像一只老母鸡
躲在角落里的人，酒场中是个厉害角色
他是个盗贼中的盗贼：优雅的盗帅
他是楚留香之流，亦正亦邪，贯于盗心
他踏月而来，留香即去
可是平常很多的人，都不曾留意过躲在角落里的他
(黄浩，山东诸城东乡瓦店人，青年诗人，诸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诗集《宋词里的秋雨》，《夜行人》，《夜航船》，《黄浩诗选》，有作品散见于国内各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