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忆起童年,仿佛就在眼前,童年的伙伴是那么熟悉,童年的往事是那么欣慰,而“夏夜”又是我最不能忘怀的。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农村的夏夜是丰富的,又是多彩的,至今难忘。
每每到了夜晚,乘凉的人们便陆陆续续来到大街上,南北方向的大街风大,人也就多些。有的三个一堆五个一伙,有的十几个人一块儿,街面上全是人,有的从家里带一领草席子,是用厚厚的稻谷草或是小麦草织成的,而这时,孩子们也就乐了,可以坐在上面。有的还从家里带个枕头出来,在上面一躺,那叫个舒服。还有的人,自己带一个小马札,或是小木凳子,走到哪里,就坐到哪里。很多人手里拿一个大大的蒲扇,不管热不热,就是手不离扇,时不时扇几下。当然,这主要是为驱赶蚊虫,最重要的是为孩子们准备的。大人在一边要不停地扇,要不,孩子们不是吆喝着热,就是喊又被蚊子咬着了。那时每家的孩子又多,一个说热,都随着喊,要大人来扇一扇。一个说痒,都要大人来挠一挠。而带一把蒲扇,什么问题也就解决了。这样大人们就清静了许多,相互之间可以说说话了。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本村有什么新闻,邻村发生了什么事,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在这里都是可以听到的。只要是好事,大家都一块儿高兴。有什么不好的事,大家也一块惋惜。有一些老太太,听了以后,就是“了也了不的”,意思就是很是可怜和同情了。而这一些,对我,还有我们的同伴来说,是不感兴趣的,我们最期盼的就是本村一个会说书的早吃完饭,快出来。
村里说书的,就是会说一些故事,用我们的俗话说,叫拉瞎话的。无非是说一些《聊斋》里边的事,及一些历史人物故事、民间传说什么的。那时书少,又什么也不懂。有的情节,说瞎话的不说。有的情节,又是说瞎话的自己加上去的。但不管如何说,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这也是长大以后,识字了,看书了,才明白过来的。自己也看过许许多多的书,怎么看书中的故事情节,也没有拉瞎话的说得好,拉得生动,且记忆深刻。
我只记得,我们村会拉瞎话的那个人姓王,是不远的一家子,按辈份,是应叫叔的。还有一个姓李,按辈份,也应叫叔。姓李的说的,没有姓王的说的好,但是一旦姓王的有事,这姓李的面前也是围了一大堆人。每每到了这个时刻,不光是孩子们盼着,就是大人们也是急不可待。而姓王的一出来,最高兴的是孩子们,最先听到的声音也是孩子们发出来的:唉,拉瞎话的来了。农村的夏夜,相对来说,是比较安静的,树上有蝉的叫声,这些蝉,有大有小,发出的声音又不一样,我们是有不同称呼的。水里有青蛙和蛤蟆(蟾蜍)的叫声,有时,一些小朋友会往水里扔一些东西,只听“砰”的一声,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可时间不长,就又响了起来。或近,或远,又不时传来蛐蛐、蟋蟀等小虫子的声响,声音时短时长,很有节奏感。而这一些,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了。而唯有这一声吆喝,人们才听得最真。只见人们都往一个地方靠拢,不一会儿,就把拉瞎话的围了起来。小孩子席地而坐,往外就是坐马札和小凳子的,再往外,也只有站着了。只见拉瞎话的,不紧也不慢,一手拿一个小凳子,一手拿一个茶缸子和一个大蒲扇。又好喝茶,茶缸从里到外全是茶锈,黑黑的,他常说:茶缸要是干净了,泡出来的茶,味道就不行了。人一坐下,先幽上一句:坐北朝南,好来进钱。
这个姓王的有一个女儿,已出嫁了,婆家是本村,就在一旁说:快说瞎话吧,还好进钱呢,这几年,我都不知搭上多少茶叶钱了。
这时,大家都笑了起来,拉瞎话的也就笑了。只见拉瞎话的先运一会儿气,就问:昨天说到哪里了?
这时,就听到小孩子们争吵的声音了,这个说,说到这里,那个说,说到那里。不一会,拉瞎话的,也就笑着说:是不是说到了那里那里了?这时,孩子们就一个声音了:是!而整个人群,什么声音也就没有了。只等拉瞎话的来讲了。拉瞎话的,清一清嗓子,喝一口水,也就开始了。这时总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也有一些人叫好声,还有一些人发出了感叹声。拉瞎话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有点累了,就停了下来。这时,小孩子们就不让了,在农村是有辈份的,有叫大哥的,有叫大大(叔叔)的,有叫大爷的,有叫爷爷的,还有叫老爷的。拉瞎话的无法,只有再补上一段,或是说一个别的小段才罢了。
要是说到一些吓人的段子,可就把一些孩子们吓坏了。而每次,拉瞎话的总要说些吓人情节,也往往说到这里,声音也大了,还指手画脚的,有时用手随便一指,说:那不是,妖怪来了吗。这时,就是大一点的孩子,也吓坏了,直往大人们身边靠,更不用说是小孩子了,都直往大人怀里乱钻。有时,还会听到哭声呢。而每每这时,又是大人们最高兴的时刻,都乐了起来。而拉瞎话的,这时也就停下来了,休息一会。或是再来拉一些家常,或是也就结束了。
每次结束后,往家里走,一些小孩子是不敢离开大人们的,紧紧拉着大人的手,更是不敢乱看的,生怕有什么妖怪出来。就是小便,也要大人在一旁陪着。我有时也常常在想:要是妖怪真的来了,该怎么办呢?办法想了许多,也没有遇到什么妖怪,办法到底灵不灵,也就无从知道了。
在我们村里,还有会唱戏的,姓李,按辈分我叫大爷。这在夏夜,也是人们所喜欢的。虽然唱戏的家里人反对,说什么年纪了,还唱戏。但李大爷就是好这一口,又有一大些叫好的声音,自己也就唱得不亦乐乎。一把二胡,音也不准,再加一个破鼓,不久,也就敲破了,就改用一个瓢来敲。唱戏的人,用纯粹地方土语来唱,中间还不停地咳嗽,不时就有人送水来,唱戏的也不管是热的,还是凉的,也不管是白水,还是茶水,拿起来就喝。这时,也会停下来,歇息一下,吸一会儿烟,咳嗽一会儿,也就又唱起来了。我是听不懂的,但总是有一大堆人围着,传出阵阵笑声,有一些老年人,不时还唉声叹气,又说又骂,那是在替戏中的主人公鸣不平。我现在很是喜欢戏剧,也喜欢一些地方剧种,但是要看着字幕才有兴趣。而当时,也想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听了多时,断断续续也听了多个晚上,就是听不懂啥意思,最后也就顿觉无味了,于是便约小伙伴们一同来做游戏。
(诸城市供销社王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