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兆梅
诸城宣教
五四运动在济南形成高潮以后，王尽美响应济南学联发出的“外籍学生回各县开展运动”的号召，跟几个学生骨干一起回到家乡诸城。
当时，诸城爱国学生已卷入轰轰烈烈的运动中。县城、枳沟、相州、隋家官庄、昌城等地的学生踊跃成立了学生联合会、反日会、救国联合会、国货维持会等，举行罢课、集会、游行示威，开展反帝救国宣传和抵制日货等活动。王尽美赞扬诸城的爱国运动行动早、规模大，他向大家介绍了济南和北京开展运动的盛况，明确指出学生运动必须跟农、工、商群众相结合，反帝爱国斗争必须跟新文化运动相结合。
经过王尽美等人的策划，1919年夏天，在诸城县城的西河滩上举行了数千人的反日救国大会。在他们的宣传影响下，商店全部关门，店员、工人和进步绅士都参加了大会。王尽美首先上台讲话，他愤怒地控诉帝国主义侵略和北洋军阀政府的卖国罪行，讲述了济南和全国的斗争形势，号召全县学生罢课，商人罢市，齐心抵制日货，要求大总统拒绝在巴黎合约上签字。之后，学生代表、教师代表、进步绅士代表分别讲了话。
县立高小学生王伯年猛然跳上讲台，撕下衣襟，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宁死不当亡国奴”七个大字，把大会推向高潮。会议结束后，学生们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这次大会，把诸城反帝爱国斗争的烈火由县城迅速蔓延到乡村，出现了蓬勃发展的大好态势。
为了广泛发动群众，王尽美和诸城城里的部分教师和高年级学生编写了一些易懂、易记、易唱的演唱歌谣，如《国耻记》《救国五更》《高跷段》等。王尽美亲自动笔，借用《长江歌》曲调，填上新词，并亲自教群众演唱：
看看看，滔天大祸，飞来到身边。日本强盗似狼贪，硬立民政官，此耻不能甘。山东又要似朝鲜，攫我祖国，攘我主权，破我好河山。
听听听，山东父老，同胞愤怒声。送我代表赴北京，质问大总统！反对卖国廿一条，保护我山东。堂堂中华，炎黄裔胄，主权最神圣。
这首思想鲜明、通俗易懂的歌曲，真实地再现当时的国情和人民的愿望，受到民众的欢迎，成了反日运动的号角。
王尽美在城里住了几天，跟诸城学联的同学研究了下步打算，安排好工作以后，他徒步40里赶到枳沟镇。当走到家乡的地界儿，那股不可遏制的暖流立刻涌遍王尽美的全身。“慈祥的祖母是否安康？勤劳的母亲是否仍在辛苦地劳作？贤惠的妻子是不是正抱着幼小的长儿翘首以待……”王尽美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向北杏村，可是他不能分心，不能回家，因为有许多比回家更重要的事正等着他去做。
王尽美先到枳沟高小与老师、学生见面，他肯定同学们参加五四运动的爱国热情，同时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如何把运动坚持下去，确实达到救亡图存的目的？在王尽美的启发引导下，同学们热烈讨论，认真分析，得出深刻的认识：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取代德国占领青岛和胶济铁路以来，不论商店里摆的，人们身上穿的，家中用的，以及学生的书包、铅笔、橡皮和儿童玩具等，几乎无一不是日本货。许多重要物资，如粮食、棉花、花生、鸡蛋、黄牛等都源源不断地通过青岛转运日本。日本掌握了我们的经济命脉，残酷地剥削我们，使我们的民族工业受到扼制，农村经济破产，人民生活日益贫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根据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办法是抵制日货，杜绝出口。如果全国各地一致行动，都这样办，国家的资源就会保住，民族工业就会发展，国家就会富强。
王尽美的引导和大家的讨论分析，“抵制日货、禁止出口”很快变成了他们的实际行动。他们组织了“十人团”，在通往青岛的大道上盘查日货，阻止商人和牛贩子把农畜产品运往青岛出卖资敌。在活动刚开展时，由于一些学生思想偏激，出现见了日货就抄、砸、烧，发现土产贩子就扣押、殴打、没收货物的现象，以至成箱的鸡蛋被捣碎，成匹的洋布、成箱的洋火被烧毁等现象。王尽美了解到情况，立即召开学生代表会议，总结经验教训，建议以最妥当的方式进行斗争。
王尽美还跟随枳沟高小宣传队到枳沟大集上进行讲演，宣传抵制日货、杜绝出口的意义，要求群众支持学生的爱国行动。在学生的宣传鼓动下，农民也行动起来，他们见学生年龄小，怕深夜盘查商贩出危险，自动组织起农民“十人团”配合学生行动。有的村庄的农民还重新用土法纺纱织布，以抵制日本的洋纱洋布。在抵制日货过程中，对于行商，初次查出贩卖日货的，将货盖章，登记姓名、地址后，让其销货，以后不准贩卖；第二次查出贩卖的，将货物廉价拍卖，并罚款50%；第三次发现贩卖的，将货物全部没收。对于坐商，一次将日货查清盖章，限期廉价销货；再次查出，全部没收。在杜绝出口方面，第一次查出，进行登记，批评教育后令其返回；第二次查出，予以没收。这些办法的实施，杜绝了土产品出口，有效地抵制了日货，狠狠地打击了日本人。
王尽美作了一首歌谣，对农民的觉醒以示鼓励：
穷汉白劳动，财主寄生虫。
人穷并非命，世道太不公。
农民擦亮眼，革命天才明。
诸城的学生运动高潮迭起，王尽美把在家乡的做法和经验写成材料汇报给济南学联，制成传单在诸城和邻县散发，把革命火种撒播到远方，有力地推动了五四运动的深入开展。
捣毁《昌言报》馆
五四运动在全国大中城市如火如荼地持续开展，反动当局陷入惊恐。他们采取高压政策，在北京、济南等地疯狂地逮捕爱国学生，学生运动一度转入低潮。
中国工人阶级开始以独立的姿态登上政治舞台，在上海学生“沿街跪求”、商人罢市之际，上海工人自发举行声援学生的罢工，罢工工人达六七万人。随后，北京、唐山、汉口、南京、长沙、济南等地工人也相继举行罢工，许多大中城市的商人举行罢市。斗争如燎原之火蔓延全国，扩展到20多个省区、100多个城市。
五四运动突破知识分子的狭小范围，变成有工人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参加的全国规模的革命运动，运动的中心由北京转移到上海，群众性斗争的主力由学生逐渐转向工人。
全国人民开始拧成一股绳，同仇敌忾、愤怒声讨。在革命群众的强大压力下，北洋军阀政府不得不释放被捕学生，宣布罢免卖国贼职务。1919年6月28日，中国代表团没有出席巴黎和约的签字仪式，五四爱国运动取得胜利。
为了夺回山东主权，山东人民的反日爱国运动方兴未艾。但是，在济南的《昌言报》，却依附于皖系军阀的政客集团安福系逆潮流而动，无耻地为卖国外交辩护，散布流言蜚语，极力诋毁爱国运动，成为反动势力的喉舌。它诬蔑学潮是“荒废学业”“狂热”“胡闹”，说什么“无知孺子焉能过问国家大事”，主张对学生运动武力镇压。当时，任山东省长的沈铭昌系浙江人，属文治派官员，与山东地方军阀素无渊源，与地方政界亦无联系，在山东势单力薄。他对群众运动的态度比较缓和，因而受到掌握山东军政实权的安福系的排挤。
1919年7月20日，《昌言报》登载了以山东十府三州公民代表的名义致电国务院，攻击省长沈铭昌纵容支持学生运动的电文，激起了社会的公愤。21日，济南各界千余人在省议会召开各界联合救国大会，痛斥《昌言报》的卖国谬论。
王尽美站在人群中央激昂演讲：“同胞们，父老兄弟姐妹们，帝国主义列强在巴黎和会上瓜分我中华领土，日本人在胶东强行登陆，杀我同胞，侮我姐妹，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无不有切肤之痛！可是济南城防司令，甘当日本走狗，镇压爱国民众，欺压济南人民。你们看，这家《昌言报》就是他们的传声筒……”听众中有人高喊：“砸了它！”接着，青年学生们便呼啦啦冲进报馆。不大一会儿，揪出一个担任主编的头目。这人很不老实，恶狠狠地吼叫：“这是城防司令办的报纸，受日本人的保护，你们这样做是野蛮行为，我抗议！”
“日本侵略者占我国土，枪杀我同胞，这才是野蛮行为！”王尽美严厉斥责。
“同胞们，你们看，这报纸上的言论，竟然辱骂爱国运动，卖国求荣！”一个学生从报馆内跑出来，抱着一摞报纸向听众说。
听众一拥而上，有的把报纸撕烂，有的点火烧起来，大家高声怒喊：“打倒卖国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
忽然间，一群军警跑过来，抓着一些学生不放手，听众围上去拖拉，一个小军官掏出手枪，“啪！啪！”朝天开了两枪，命令军警把学生们团团围住……
第二天，济南警察厅被数千人包围，他们齐声高喊：“爱国无罪，赶快放人！”
一个护兵跑进去，向头目报告说，一个姓王的代表求见。
“王尽美，你好大胆，领头闹学潮的是你，没收日货的是你，砸报馆搞请愿的还是你！你———，就不怕掉脑袋？”警察厅长凶神恶煞地向着王尽美吼叫。
“我一不欺压百姓，二不卖国求荣，我何怕之有？”王尽美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一副伶牙俐齿，你妖言惑众，反对政府，就不怕王法？”
“真是黑的说成白的，帝国主义在巴黎瓜分我领土，这是哪个的王法？”王尽美双眼圆睁。
“是国际会议，你无权干涉！”
“帝国主义在龙口强行登陆，杀我同胞，辱我姐妹，我们为什么无权干涉？”王尽美冷笑着。
“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学生，拿什么干涉？笑话，天大的笑话，哈哈……”
“你有刀有枪，不去抵抗侵略者，却来欺负一个学生，才是真正的笑话。”王尽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点也不惧怕。
“本人服从北洋政府的命令，是我军人的天职！”警察厅长还在狡辩。
“北洋政府不知廉耻为何物，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起而抗之，那些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人，还算中国人吗？”王尽美越说越气愤。
“大胆刁民，我割掉你的舌头！我……”警察厅长恼羞成怒，拔出身上的指挥刀，要对王尽美行凶。
就在这时，门外的口号声铺天盖地而来，许多人冲进大厅。警察厅被迫释放了被抓走的学生。
（作者系诸城市王尽美研究会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