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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手艺人

2019-08-30 14:29:11 来源:诸城新闻网

王海倩

 
  在日新月异的城市化进程中,许多老旧物事就像那一栋栋被推倒的平房,一个个被迁徙的村庄,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成为属于过去的记忆。城市中只有在老城区的一些街边巷尾,才可以零星寻觅到他们孤单的影子。 
  我每天骑着电动车穿行十几里路往返于单位和家,最常经过的就是纺织街。相较于其他新兴的商业街,这里明显带有老街的味道———有年代感的陈旧建筑,不甚平整的柏油路面,鳞次栉比的小门头铺子,多数是与市民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吃食、服装、杂货店,还有几个位置比较固定的流动路边摊,树下时常可见三五一群的闲人喝茶纳凉,倘若哪里站了一圈围观群众,里面多半正在酣战一局象棋,木质棋盘落子的脆响清晰可闻。这种充满闲适朴实的烟火气息,给来自农村的我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放着更宽阔平坦的大道不去走,却执意爱钻这小巷。 
  这天,我照常骑上电动车去上班,没走多久忽然听到一声轻响,接着车子就走不动了。我正迷茫,小区门口几位坐着马扎聊天的大妈告诉我:后轮没气了。我一看,这气撒得彻底,轮胎和车圈都分离了,打气筒都没用。正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那几位热心的大妈告诉我:小区斜对面路口树阴下有个补胎的老头。我赶紧道谢,推起车子就去寻找。 
  拽着犹如瘸了一条腿的笨重电动车,好不容易来到马路对面,一时间却没发现她们说的那个修车摊。边走边打量,终于在树阴下发现了一个背对着我的老头,身旁树枝上吊着一条挂满灰尘的旧轮胎,下面一辆老式人力三轮车,车上载满物品,仔细看去都是修车用的工具,用一根尼龙绳牢牢固定在车上,看样子还没开张。这摊位真是隐蔽又低调,连个简陋的招牌都没有,若不是有人指点,我断不会发现。 
  我喊了声大爷,老头回过头来,黑红脸膛,不胖不瘦,面目和善。他看了眼我推的车,了然地问:“补胎吧?”我忙应声,他又看了眼轮胎,似乎皱了皱眉:“真空胎吧?我这里不修,你得去那里。”他边说边向东南方向指去。那里是一家轮胎汽修店,不过还没开门。我着急上班,没功夫等,哀求道:“大爷,您就没有办法吗?” 
  老头说:“让我修也能修,不过我的办法是给你装上条内胎。” 
  我一听,有点犯嘀咕:出厂时都不带内胎,忽然给加上一条,这科学吗? 
  老头看出我的犹豫,自信地说:“姑娘,我光在这地方修车就十多年了,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保证不会坑你。”我见老头说得实在,就同意了。 
  老头就地蹲下开始查看。他一面娴熟地拆卸零件,一面跟我聊了起来。我得知他是城郊韩戈庄村人,我有个要好的同学跟他同村,说起了彼此都认识的人,马上熟络了几分,又得知他今年和我母亲同龄,心中更觉亲切。老头说自己是退休工人,早些年在厂里上班时大多数人都骑自行车,扎胎漏气是常有的事,他就给厂里人修修补补,那会是业余干,退休后有时间了,没撂下手艺,一直干到现在。 
  “现在的人聪明,又聪明过头了,发明什么‘真空胎’,这名倒起得实在,里面可不真就是空空的!”老头手上动作不停,嘴上感慨不断:“这种轮胎坑人啊,漏光了气都没法打气,要是有内胎,打上气还能撑着骑一段路——厂家可是省了成本了。” 
  我不禁惊讶,原本觉得高大上的“真空胎”竟然是偷工减料! 
  “姑娘,你今天幸亏碰见我了,我跟你说,他们补真空胎多数都是往里面灌胶,一时是补住了,不过时间长了那胶就把外胎腐蚀坏了,所以我不补真空胎。”老头摇头叹息着,同时把手伸进轮胎里仔细地摸索,以防有铁钉之类的异物。 
  我悄悄地用手机百度了一下“真空胎”,发现它并不是老头说得那么“坏”。真空胎耐磨,抗扎,舒适性高,能耗小,缺点也有———不抗压,胎压低了容易爆胎,还有修补麻烦且费用高。这样看来,真空胎优点还是挺明显的,老头为什么不认可呢? 
  眼见他忙碌的手略有些颤抖,几次对不准螺丝孔,我上前帮忙。老头花白的头发下面沁出了一层薄汗,我心中一动,这是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呀!老头吩咐我拿来打气筒,他接好气嘴我开始打气,十几棒下去,老头按了按轮胎满意地说:“好嘞,杠杠的!你就放心骑吧!” 
  早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水杉树,斑驳的洒在他脸上,照着他欣慰又有些自豪的笑容,忽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他对真空胎贬斥的原因,这是没落的传统手艺人对新兴事物的一种排斥,这种带着偏激的排斥,也是对自己心目中那份手艺的一种忠诚和捍卫。 
  补胎匠,箍桶匠,修鞋匠,剃头匠……那些曾经活跃在大街小巷的手艺人,他们在时光流转中练就了纯熟的技术,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周围的人们提供着实惠便捷,滋养了一座城市独有的底色和韵味。在那个年代,他们是受人尊敬和称赞的手艺人,精湛的技艺是他们安身立命又引以为傲的资本。我娘家有一口重达八斤的平底铝锅,径阔底厚,极耐火候。用它烙饼或煎鱼又香又脆,从来不会糊。这锅用了二十余年了,是我小时候一位走街串巷的老师傅给铸的。当时那位师傅来到我们村给人铸了第一口锅后,大家都被成品的优良性能折服了,人们纷纷收集家里的废旧铝制品前去化成锅。母亲好不容易凑够了斤两,那师傅已经返乡,于是打听了他家的地址,上门求锅。年幼的我跟随同去,也亲眼目睹了铸锅的过程。许多细节已记不清,但印象深刻的是老师傅将那一锅烧成银汁样的铝水徐徐倒入陶土制的模具里,像魔术表演般华丽炫目的场景,令我终身难忘。 
  光阴荏苒,这些老手艺人不再年轻,时代的变迁令人应接不暇,他们中有许多人在历史的洪流中被湮没,只有一少部分仍在坚守,他们相信自己干了一辈子的行当还被社会需要着,这些手艺不能丢…… 
  很庆幸,在我需要的时候恰好碰见了这位老修车匠。但是不知道几年十几年以后,当我在街头茫然四顾时,还会不会在转角处碰见一位及时雨般的老大爷,笑着对我说“补胎吧?” 
  (作者系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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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丽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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