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后的我们,是周吴芦水村在沙窝里睡过觉的最后一代人了。
小时候的芦河还没经历修建拦河闸等人工雕凿,属于纯天然的原始状态。平常时候清清的流水刚刚没膝,赤脚踩着干净的细沙感觉很舒服。弯曲的河道岸边,每年夏季汛期发河水时从上游裹挟来大量的优质细沙淤积下来就形成了沙窝。U字形的芦河从东、北、西三面环绕村庄流过,也就有了面积开阔的东、北、西三块儿大沙窝。每到夏天的夜晚,在大人带领下,我们那群“半大小子壳郎猪”跟随着到沙窝里去睡觉确是记忆中的一大乐趣。
那时候,农户住的是土坯草房,前窗很小,没有后窗,夏天特闷热。村内有多个存水大湾相连,积水很多,滋生的蚊子自然也就很多了。每到傍晚,成团的蚊子在房门前肆意舞蹈,都能碰到人脸,根本不敢睁眼。那时没有蚊帐,只能用块做蚊帐的纱布挡在前窗户和门口,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屋内便有好多蚊子咬人。只好用麦糠点燃冒烟驱赶,因而更加闷热得使人难以入睡。因此,在晴朗天气的夜晚多数男性到清凉通风而没有蚊子打扰的沙窝里去睡觉就成为了一种得天独厚的享受。
晚饭后我们住在村西头的跟随大人来到西沙窝,大都带着蓑衣或麦草编的稿毡。先是在靠东边的溪流中洗闹一番,再往西到沙窝里找细沙柔软且平坦舒适的地方铺上蓑衣稿毡。也有人将晒了一天太阳热乎乎的细沙抹平,直接躺下裸睡……
老人们凑在一个区域,吸着旱烟,拉呱着过去的古话;青年们则是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当前的事情;小孩子们有的聚集到能拉瞎话的爷爷周围,听很多的传说故事,特别是看着满天的星星及白茫茫的天河听有关天宫及牛郎织女或七仙女之类的神话传说,很是好奇;也有活泼好动的在松软的沙子上摔跤,嘻嘻哈哈延续着白天的顽皮。
躺在热乎乎的细沙大床上,仰望星光闪烁的天空,呼吸着饱含泥土芬芳的空气,聆听着大人口述新闻及古老的瞎话。孩子们没有作业,大人们也暂时忘掉为明天生计而发愁的压力,于不知不觉间陷入深度睡眠状态———睡得舒坦,睡得香甜……蒙眬间做了个冬天在河面滑冰的梦,原来是后半夜降温害冷了,倦着身子缩成团。老人们便喊醒沉睡中的孩子,回家再睡个回笼觉。到家后见到女性长辈及姐妹们夏夜睡觉的艰苦———男女有别,她们享受不到在沙窝里睡觉的凉爽与乐趣,只能在家忍受夏天的酷热。
除了下雨天发大河水以外,酷热的夏季里,村里的多数男性都睡过沙窝。确实是夏天里独有的享受,直到秋虫鸣叫暑气消就渐渐地不去了。
屈指一算,这是近六十年前的事了。那些领着我们去睡沙窝的人音容笑貌还记忆犹新,但他们都已长眠于北沙窝边的树林里了。如今怀念起他们那代人,虽然生在刚刚建国,百废待兴打基础的火红的年代,没享受到像今天这样丰盛的物质生活,但那时候人人精神振奋,心情舒畅,思想单纯,没有今天这些医疗、教育、养老等诸多压力及烦恼。工人有八小时之外,农民散了工及农闲时节文娱生活丰富多彩,人们都在幸福中。
我们怀旧那时候的悠闲自在,而我们现时享受到的一切不正是他们那代人日思夜想的期盼吗?
(作者系高新园周吴芦水村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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