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霞
纺织街是诸城扶淇河以西一条南北大街,因为东邻诸城大型国棉五厂———纺织厂而得名。街西是成片的纺织厂居民楼,从南到北,有二十多幢。
早就听说街旁的杂货店有一个修鞋的铺子,师傅姓田,修鞋手艺高,价钱也不贵。
儿子的运动鞋开裂了,一大早,我拿着鞋子去找田师傅,穿过纺织街街边烟火气十足的早餐店、烧烤店、学生校服店、修电动车店……快到街中心大众医院的门口,看到一处公交车改制的亭子,亭子门口聚集了五六个穿着环卫红衣服的工人,他们手里捂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缸子,笑语盈盈地聊着什么……原来这就是田师傅修鞋的亭子。所谓的亭子,是由一个半新不旧的公交车车头组装而成,底脚四周沿边垫着等高的铁红砖块,亭子上围是透亮的玻璃窗,四面采光,里面有十七八平方米,门口挡板上摆着七八个搪瓷缸子,旁边是个烧热水的电炉,门口白底的木头牌子上用红笔写着“环卫工人免费喝水”的醒目字样。
进屋来,一位白发老者端坐在一个小矮凳子上,正在拿铁锥子用力地扎着一只放在自己胸前的鞋子,凳子旁边安放着一把干净的木头椅子,椅子上放着一块花色的纯棉坐垫。见有客人来,田师傅停下手中的活计,把鞋放在胸前的那个黑色的真皮大围裙上,抬起头来招呼我坐下,他的头发像雪一样白,脸清瘦,有些黑,脸上爬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眼睛有些凹陷,但却深邃有神,看样子身体也还硬朗。
打过招呼,坐下来,田师傅又低下头忙活起来。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子虽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玻璃窗上贴着“修鞋、修拉链、配钥匙”的大红广告牌,门口的铁丝绳上,挂满了一排排的钥匙模型,再底下,耷拉着五颜六色的鞋带子,身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里面盛满了各种各样的螺丝、锥子、钉子、钳子、小斧头以及针线、胶水等各种修鞋的简易工具。紧挨着桌子的是缝制用的缝线机,一台固定成型的铁砧敲打机,还有一台电子配匙机。田师傅的身后靠墙两边是两个被分割成等分单元格的大鞋柜子,一面有序放着待修理的鞋子,一面整齐地放置已修好的鞋子。
闲谈中得知,田师傅年轻时迫于生计去关东闯荡,在东北黑龙江的大兴安岭做伐木工人,农村实行大包干后,日子富裕了,田师傅一家老小又搬回诸城。白天在纺织厂做纺织保全工,业余时间修鞋子配钥匙补贴家用,后来退休就一直干这行了。一晃干了二十多年,如今已经七十七岁了,他说早些年生活不富裕,老百姓的鞋子破了也不舍得扔,总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现在人们的生活好了,有些年轻人鞋子不等穿破就想扔了,自己年龄大了,眼也花了,不想干了,但有些老客户还是找上门来,说他的技艺好,给鞋子上磨、打光、换皮……美容过的鞋子还是跟新的一样。他说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还能活动活动筋骨……就这样,他白天接送重孙子上下学,空余时间照旧在亭子里忙活。
望着他皴裂结茧的双手在鞋子上灵动地翻飞,我有点不信他已是七十多岁的年龄,初冬和煦的阳光照进亭子,撒遍小屋的角角落落,在他慈祥的脸上荡漾着点点金光,那满脸的皱纹如菊花一般舒展着。
田师傅,您用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日子的艰辛,用勤劳的双手缝补着岁月的沧桑。您把平凡的日子过得多么充实,又多么温暖,我的心底对您涌起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