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来了。我下班回家,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粽子的香味。那熟悉的味道,透着亲切,洋溢着温暖。闻着久违的粽香,一天的工作疲劳马上就消失了,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许多。
“快洗洗手,尝尝我的手艺。”妻子边说边麻利地忙着,热腾腾的粽子很快就上了桌。一块上桌的,还有一盆同粽子一起出锅的鸡鸭蛋,它们都渍上了粽叶的褐色,泛着温暖的光泽,透出祥和富足。粽子包得方正,用稻草秧子捆扎得有板有眼。看得出来,妻子是花费了功夫的。
端午粽子,于我来说,有特别的情感。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离端午节还有些日子,人们就张罗着赶集买粽叶、买糯米。四面八方的小贩不失时机地满足着人们的需求。人们买的喜欢,贩子卖的乐哈。乡村集市上,一片喧腾的繁荣。
端午节,吃粽子,早已是百姓的平常事。
而我小时候却是另一种境况。那时候生活艰难,过端午吃粽子,就像过年吃一顿猪肉白面水饺一样奢侈。偌大个村子,过端午包粽子的人家不多。那时父亲母亲天天在生产队劳作,生活却不富裕,日子处处捉襟见肘。每年的端午节,母亲忙忙碌碌,却无暇包粽子,而我和弟弟却能吃上粽子,这让我记忆深刻。原来,每逢端午节,小舅都会从二十多里外的大岳峙来看我们,每次都会捎来姥姥包的粽子。这在我家是珍贵的食物,父母舍不得吃,都让给了我和弟弟。现在想来,这全是姥姥一家惦记着我们。而那时姥姥家也是生活艰难,纵使这样,姥姥都会想尽办法,让她的两个外甥在端午节吃上粽子。姥姥包粽子用黍子和小米,黑色的黍子像一粒粒黑金子,掺杂着金黄的小米,看着惹人喜爱,吃着黏滑入口,温润香甜。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粽香依然悠长甜润。而我思念姥姥的情感,也如粽香绵绵悠远。姥姥生活简朴,记忆里她体态微胖,性情开朗。她团结乡亲,友善邻里,从没与人急赤白脸过。左邻右舍,都愿与她交往,村里不管谁有困难,她总是有求必应。
粽子,悠香绵远,她不仅牵动着我对姥姥的情感,还牵动着我的另一个亲人,她就是我的岳母。
第一次拜访岳母,是和妻子相识不久的夏天。那时,田野里的麦子已是一片金黄,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喜悦。端午节如期来临,村里的农家小屋,萦绕着浓郁的粽子的香味。岳母第一次招待我的,竟是用那亲切的粽子。她热情地招呼我吃,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就亲自剥掉粽叶,往一个白瓷碗里倒入白糖,将剥好的粽子放入糖碗,递过筷子催我快吃。岳母的热心,历历在目,仿佛如昨。
粽子如歌,穿越岁月,有关岳母的粽子情结,悠悠扬扬,激荡心怀。
岳母早年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兼职卫生员(那时叫赤脚医生)。她对人热心,做事果断不拖沓,村里许多大小事物,都需她打理。有关岳母的故事,我后来听到许多,都是她在艰苦岁月里助人为乐的事情。我时常被她的精神感动着,而她有关粽子的故事,更是感人至深。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春天,岳母所在的村子皇华大庄迎来一批下乡知青,为了照顾他们的生活,村大队开了伙房,岳母被分派负责伙房的一切事务。二十多个来自青岛的知青,正值青春活力,背后的伙食是不容忽视的。岳母一身数职,起早贪黑,把知青们的饭食调理得津津有味,深得他们的好感。
时间转瞬到了夏天,端午节如期而来。知青们从遥远的都市,来到这偏僻的农村,时间久了,思家之情萦绕心怀。一个傍晚,知青们收工回到驻地,饭后,岳母发现一个叫叶帆的知青没打饭,岳母找到他,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转身回家拿了几对粽子放在叶帆面前,说小叶吃吧,吃完我再给你们包,你们不在家里,我也让你们吃上粽子,这儿就是你们的家!那一刻,叶帆一个大小伙子,抑制不住地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岳母没有让知青们失望,过后,岳母联合村里两个妇女,用了整整一个上午,包了满满一八印锅粽子,中午,每个知青都吃上了浓软香甜的粽子。
岳母的无微不至、乐善好施,赢得了知青们的尊重,叶帆更是把岳母当作亲人,岳母也把他们看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时常邀请他们到自家吃饭。那段火红的青春岁月,岳母成为知青们心中一个美好的形象,以至他们返城之后,仍对岳母念念不忘。去年端午节,叶帆专程从青岛来到大庄村,为的就是再见到岳母,可事与愿违,岳母已在去年正月去世了。当他知晓一切后,叹气连声,他明白世间那个美好的回忆再也无法变成现实,忍不住潸然泪下。
作为叶帆与岳母,粽子无疑是他们情感的不可缺少的载体。我也因此愈加敬佩和怀念岳母。岳母和姥姥作为普通的农村女性,有着共同的特质,这就是心怀他人,乐于助人;为人处事,大道至简。她们一生如粽子,外表平凡朴素,内心温暖善良。
粽子,这一朴素的美食,千百年来,凝结着人们无限美好的感情。有关粽子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作者系市作协会员 王桂森)
1 条记录 1/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