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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陶:泥土中绽放的花朵

2019-04-19 09:03:04 来源:诸城新闻网
王泮政
  感受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最好的捷径还是要拜访一下博物馆。
  诸城是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向来为世人所折腰。诸城市博物馆气势典雅雄伟,坐落在潍河与扶淇河交汇处的一侧,书法家沈鹏先生别具一格的馆名题词引领着大批的访客。
  博物馆大厅的正中间,是一座硕大的人物雕塑,虞舜,是的,就是三皇五帝之一的大舜帝,华夏人文始祖之一。舜帝肩扛犁铧,身挂陶乐器埙,目视前方,开启了农耕文明的新时代。
  馆藏的文物,石、陶、玉、骨、瓷、青铜、文字、绘画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思绪万千。新石器时代以来,几乎所有农耕文明时代遗留的痕迹都能在这里寻到端倪。上万件文物,每一件都有一串故事,每一件都在诉说着历史的过往,陈述着龙山文化曾经的辉煌。
  当我驻足在陈列着一组灰陶、白陶、黑陶、彩陶等陶制品的橱窗前时,我还是被震惊了。这些“薄如纸、黑如漆、明如镜、声如罄”的陶器制品,居然是几千年前先民的手工杰作。最有名的是黑陶,被誉为龙山文化的杰出代表。这类陶器因首创者为诞生于诸城境内诸冯村的虞舜,因而被称为“舜陶”。《史记·五帝本记》载:“舜耕于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之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诸冯村位于诸城市北5公里,村东即古代“四瀆”之一的潍河,舜制陶之地便在“潍河之滨”。
  舜陶器型多样,造型精美。1994年10月16日的《中国文化报》曾载文称:“精美的舜陶是以舜为代表的一代陶工的伟大创造,闪烁着人类智慧的曙光,是四千年地球文明最精致的代表。”
  突然感觉到陶制品离我们很近,又很远。
  仅仅是几十年前,我们的日常生活还须臾离不开陶器制品。印象最深刻的是水缸、粮缸、咸菜瓮、面罐、泥瓦盆,这些一应俱全的陶制品,几乎就是农家物什的标配,似乎还大多安放在屋里屋外比较重要的位置,显示出农家生活的安定和富足。
  通常,家家户户的天井里必不可少的两样物品是水缸和咸菜瓮。水缸是家庭血液的源泉。晨起,人们迎着朝霞到水井处提水,灌满水缸,滋润全家人一天的时光。咸菜瓮是生活的佐料,全家人味蕾上的聚宝盆。辣菜疙瘩、萝卜缨子、白菜帮子、大蒜、辣椒、芫荽根、芥菜头等等诸多蔬菜,洗净晾干,投入咸菜瓮腌制,三两天,或者一两个月,更长时间也可一年半载,捞出来充当菜肴,就是上好的下饭下酒菜。令我难忘的还是母亲摊煎饼时炖制的咸鱼豆豉。煎饼一度曾是乡人的主食,母亲摊煎饼前,总是把大豆泡制半天,摊煎饼时,将其与咸鱼头混合放入陶罐,然后把陶罐置入鏊子的一边,用摊煎饼的灰火闷炖。摊一次煎饼大约半天,煎饼摊完了,一罐咸鱼豆豉的咸香味便弥漫了整个房屋。一家人煎饼卷咸鱼豆豉,风卷残云,大快朵颐。陶罐炖出的美味,那实在是其它任何金属器具不可比拟的。
  而最好的人间美味则是大集上的泥瓦盆子羊汤。为便于百姓日常生活用品的交易,村庄周边总会设有一处固定的集日。古历的一六、二七、三八、四九或者逢五排十,贾悦、马庄、石桥子、程戈庄、石埠子等等集日,都曾留下过周边百姓赶集的身影。少时,我也偶尔会随父亲赶集。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个初冬日的凌晨,天还没有放明,父亲便在小推车上装好自种的土烟,带上一顿够吃的煎饼,爷俩星夜赶往程戈庄集。三十华里的路程,赶到时天已大明。远远望着集场的一角,那里已是灶火旺盛,炊烟袅袅。父亲找好了卖烟的场地,把小推车放好,解下盛装煎饼的包袱,带我直奔炊烟升腾的所在。近前一看,灶火上面支着一口大锅,大锅里面煮着羊肉,大锅周围是两排长板凳似的饭桌,饭桌上摆着黑乎乎的泥瓦盆子。父亲点了两盆羊汤,加上芫荽末、香醋,泡上自带的煎饼,一阵狂吃海喝,那个香,简直香透五脏六腑。现在常去饭馆喝羊汤,却怎么也喝不到先前大集上的那种美味了。何故?想来终于恍然大悟,差别就在盆子上。陶制的泥瓦盆子温润,吸腥膻,保温好,极易和汤汁融合,因而,那泥瓦盆子羊汤一喝便会使人终生难忘。
  在金属制品短缺的时代,陶器产品主宰了我们的生活。
  而今,现代人的日常生活中,陶制品器具渐行渐远。城区居民几乎没有一件陶制的生活用品。只有在乡村,许多家庭还使用着为数不多的陶制瓮缸,但也早已不安放在显要的位置,退居到房屋隐蔽的角落。
  博物馆里的黑陶,激活了我对陶器的有关记忆。
  可以想见的是,在陶器发明之前,祖先们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无可奈何。没有盛放饭食、饮水的器皿,并不发达的头脑和四肢,其生活图景便是,吃食或许可以钻木取火烧熟,但吃饭时随手抓食,没有器具烧水,只能喝生水且类似牛饮,几乎和飞禽走兽没什么本质区别。
  陈列在博物馆里的那些极具观赏价值和收藏价值的陶器,并不是祖先们发明创造的初衷。陶器的发明第一次彻底改变了人类生存的条件。有了陶器,就可以用来盛放贮存粮食,生火煮饭,烧水喝汤。先民们欢呼雀跃,终于有了陶器,有了可以盛放粥食、饮水的器具,从此,一日三餐,热水熟饭,实现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梦想。无疑,在他们看来,陶器的价值便是最最实用的使用价值。
  己亥年初春,我来到了皇华镇呈子村西河边的高地上,拜访曾是大汶口文化早期的遗址。遗址处山水环绕,扶河环绕遗址南北西三面,因河水多年冲刷,形成了3~5米高的三层文化断崖。上层为岳石文化和商周遗存,中层为龙山文化,下层为大汶口文化。博物馆里的“蛋壳黑陶高柄杯”是龙山文化特有的标志性陶器,它在呈子遗址出土,平均厚度不足0.5毫米,超薄的器壁如同蛋壳一般,故名“蛋壳黑陶”,它是新石器时代制陶艺术的巅峰之作,以其精美绝伦的工艺享誉海内外。
  不仅仅是博物馆里收藏的黑陶艺术品,在呈子遗址,还有离其不远处的前寨遗址,也都出土了大量的古陶制品。诸城古陶,舜陶的子孙,一直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陶器来自于泥土,来自于大地,它带着泥土的芳香气息,回馈于大地上的芸芸众生,它是古代先民实践智慧的结晶,更是大地上绚丽的艺术花朵。
  古代人以陶器为生活用具,是农耕文明时代生活质量的升华。现代人的生活逐渐远离了陶器,更多的陶器仅仅具有收藏和观赏价值。那么,在黑陶艺术品的发源地,在舜陶的故乡,还有没有人传承这一陶制品艺术的奇迹?
  我在舜陶的故土上寻觅,寻觅那曾经烧制出精美绝伦的陶器焰火。可惜的是,在旺火淬制陶品的故乡里,已很难寻土窑中那炉熊熊的火焰。
  桃园乡琅古尧村,这个古老村庄的古陶作坊曾经烧制出秦砖汉瓦,支撑起一个时代的陶制品辉煌。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曾经三巡琅琊台。登临此处观海,皇帝听闻这里时常呈现海市蜃楼景观,遂以为此处必有神仙。为寻找长生不老药,求得与神仙对话,始皇帝决定大兴土木,在越王观台遗址上重建琅琊台。就近没有合适的筑台材料,便派工匠寻到四十华里之外的琅琊古窑村,于是,钦定琅琊古窑砖瓦为专用建筑材料。从村子到琅琊台,山岭纵横,交通不便,无路可以运输砖瓦,皇帝有令,征召民夫排成队伍,四十里山岭排成了一行人字的大道,琅琊古窑的砖瓦便由民夫手接手地传递到建筑工地,最终建成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宫殿式建筑——琅琊台。琅琊台修建成后,秦始皇两度命徐福等方士携童男童女,从这里起航,东渡日本求仙问药。求仙问药的行为是荒唐的,琅古尧的窑火也早已熄灭。然而,琅琊古窑烧制的砖瓦砌进了大秦帝国的建筑,成为一道不可复制的风景。
  回望历史隧道的深处,诸城这片拥有大大小小数百个制陶作坊的故土上,土陶制品逐渐成为历史云烟。
  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的现代社会,科学技术一日千里,原始的制陶作坊已经消失,谁还会坚守纯手工制作陶器这种泥与火的艺术?
  所幸的是,具有400多年历史的孟家尧村土陶作坊,臧金旺、臧家玉父子的那窑炉火正在燃烧,守望一窑炉火,烧制一缕乡愁。在舜王街道老梧村,还有一位烧制黑陶的艺术家马新友,一直坚守着那份古拙质朴的制陶手工工艺。他研究黑陶四十个春秋,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终于破解了龙山文化黑陶烧制艺术密码,使虞舜烧制黑陶的火焰重新燃烧。
  “土经巧手成珍器,陶兮古今共生辉”(解放军艺术学院副院长赵鳌将军赞马新友语)。2007年,汉王山黑陶审批为国家一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马新友在2009年成功制作出厚度仅为0.1毫米,重100克的“舜陶蛋壳杯”。一介布衣的马新友成为黑陶制作工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
  而在诸城竹山的自然风景区内,一位负责旅游纪念品开发的机关干部杨宗亮,十几年来痴迷上了陶器手工制作,他拜访黑陶大师仇志海的嫡传弟子,寻觅制陶真经,十年求索,终有所成。杨宗亮创制的“双耳挂环广口尊”曾作为首届大舜文化节礼品赠送外宾,他的“诸城舜陶系列作品”,荣获“好客山东最受游客欢迎的旅游商品”铜奖。舜陶工艺的复活,开启了他的一项宏大思维。他将为竹山风景区打造一个生态旅游体验项目,让现代人的双手与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碰撞出艺术的火花。游客们亲手淬火烧制陶器,体验古人的生存智慧,享受大舜时代制陶的乐趣。
  舜陶,上古时代黑陶艺术终于在这片滥觞的土地上传承发展,绽放出了灿烂的花朵。
  其实,陶制品一直没有离开我们的现代生活。日常生活中的现代人,可以没有陶制的瓦盆瓦罐,却不可缺少烧制的瓷器。瓷器是陶器的升华版,瓷是陶的凤凰涅槃。
  比之于金属制品,陶器并非完全是现代生活的弱势群体。众所周知的中药是人类葆有健康的瑰宝。许多中药既有保健作用,又有治病功能。煎制中药,医生总是嘱咐要用砂锅、瓦罐、陶制器皿煎制,使用金属类锅,则会发生化学反应分解破坏了草药中固有的成分,使药性、营养流失,能够葆有草药精华的陶器,它的优势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现代人眼里的陶器,其观赏价值的确已远远大于使用价值。譬如谢楚余创作的经典油画作品《陶》,高悬于各大宾馆、饭店。一开始,感觉这幅画的美全在于一位半裸优雅的美女。接触陶,认识陶,深入了解了陶,再看谢楚余的这幅画,方才大彻大悟。正是那只陶器,那个裸女侧抱着的古陶,相互映衬,衬托出了一位裸女的古典美,美的古朴、典雅、大气,美得令人心醉却毫无亵玩之思,才构成了一幅大美的图画。难怪画作以“陶”为题。如果裸女抱着一个现代的瓷器,或者是一个漂亮的暖瓶,这未尝不美,但总是缺少意蕴,缺乏视觉的冲击力。这“陶”和美女的组合,或许表达了人类繁衍生息的原动力。
  自从舜帝发明了陶,作为陶器制品就与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了。人一旦生下来,就或多或少地与陶生死相依。陶器取土大地,吸纳大地的元气,采日光雨露,淬火烧制,烧进大地的气息。陶伴随人一生一世,出生、成长、壮大、老去,直至百年归西,最后的那一刻,谁都会有一只陶盆由长子长孙为之摔碎带走,回归大地。
  因为陶制的瓦盆,一定会带有大地的呼吸。(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诸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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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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