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华
人的一生日常饮食生活中吃过很多馅的饺子,但大年三十包的菠菜豆腐馅饺子却与平常吃的饺子不同,寓意着勤劳朴实的农民祈求新的一年肃静平安、没有烦心事的心理。
记得小时候的除夕,全家人吃完晚饭后,母亲将早已调好的菠菜豆腐素馅、和好的面端到了炕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笑盈盈地包饺子。在包饺子前,父亲把早已准备好的六枚新一分钱钢镚,放在一只玻璃水杯中,倒上开水烫一烫消消毒,玻璃水杯中的新钢镚在灯光照耀下闪着银色锃亮的光芒。在饺子里包上一个一分钱的新钢镚,谁吃着包有钢鏰的饺子,寓意着新年发财运的福气,大年三十除夕的饺子又称“财运”的饺子。
在包饺子时,我们姐弟妹三人争先恐后抢着包钢鏰,想在包有钢鏰的饺子上作个记号,来增加吃到钢镚饺子的概率。母亲一眼洞穿我们的小心思。为公平起见,母亲只许我们每人包一个钢镚饺子,剩余的由母亲把钢镚包进饺子里,并把钢镚饺子均匀地混插在饺子之中。
当除夕夜零点的钟声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漆黑的天空上布满了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绚丽礼花,把我们姐弟妹三人从甜蜜的睡梦中惊醒,看见餐桌上的盆里一个个你拥我、我挤你除旧岁迎新年的饺子,赶紧穿好衣服、蹬上鞋子,围坐在餐桌旁。父亲把盛着饺子的碗端在了母亲和我们姐弟妹的面前,我急不可待的吃着碗里的饺子,猴急地吃空了碗里的饺子,也没有把一分钱的钢镚从饺子中吃出来。
父亲看出我闷闷不乐的心思,就故意逗趣我,装出突然吃出钢镚的样子说,哎哟!钢镚咯着我的牙了,然后用手捂住鼓囊囊的腮帮子。我羡慕地盯着父亲,父亲哈哈大笑说也没有吃出钢镚来,咱爷俩加油继续吃,就一定能吃出钢镚来。父亲又给我的碗里盛满了饺子,我又信心百倍地吃着饺子。
突然,父亲又一次用手捂住鼓囊囊的腮帮子,像变魔术似的把一个新钢镚从嘴里吐出来,放在了餐桌上,发出哐啷一声响。父亲哈哈大笑说,我不想吃出钢镚来,却偏偏让我吃出来了。紧跟着大姐也吃出钢镚来,然后小妹也吃出钢镚来。小妹兴奋地手舞足蹈,把那个钢镚举起来向全家人炫耀。
我闷声不响,但心里有一种失落感,就说我不吃饺子了。父亲悄悄把他吃出来的钢镚塞进另一个饺子里,然后放进我的碗里。对我说继续吃呀,一定能吃出钢镚来。我一吃父亲放进我碗里的饺子,果然吃出钢镚来,心里明知是父亲故意作弊哄我高兴,但从饺子中吃出钢镚来,我还是笑逐颜开。
除夕夜的“财运”饺子像是一种占卜的游戏,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暗示,父亲是一名公社里的干部,端的是国家“铁饭碗”,虽然挣钱不多,但也“旱涝保收”。每年的除夕夜都是第一个从饺子里吃出钢镚。母亲有些忧伤地说,“哎,咱不是国家干部,与钱无缘,总是吃不出钢镚来,所以手里就没钱。”父亲安慰母亲说,“我有钱了,你不是也有钱了?”母亲说,“那不一样,我手中有了钱就有了自由支配的权力。”母亲说这话,是有一定原因的。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里,母亲一人既操持家务,又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挣工分,一年挣的工分还不够参与粮油分配的,得问父亲要钱补缺生产队的粮油钱。同时,家里的油盐酱醋、子女上学、人情往来等大大小小的开销也全凭父亲的那点月工资,父亲的月工资常常是入不敷出。母亲遇到急事儿向父亲要钱时,父亲没钱给母亲,母亲就很伤心难过。
等我长大结婚做了父亲独立生活后,依然延续着除夕夜包菠菜豆腐素馅饺子的习俗,在饺子里包上几个一分钱的新钢镚,孩子从饺子里吃出钢镚来后,像我小时候一样眉飞色舞。除夕夜饺子里的钢镚,不仅是一种占卜的游戏,更是孩子心里一粒“财运”的种子。(作者地址:兴华东路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