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惯例,两党折腾到最后关头,恐怕还会照例达成个此前宣称“绝不达成”的临时性协议,将“悬崖”爆发期暂时再推后几个月,然后再从长计议。双方既不会坚决不妥协(那意味着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全盘、永久性妥协(那意味着再无把柄可以拿捏一下对方)。
问题在于,躲开“财政悬崖”就可以了么?两党迄今达不成妥协的那个“妥协方案”,不过是把财赤上限提高,打个比方,就是以前陷下去5米算掉下悬崖,修改后要陷下去10米才算——— 可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钱从哪里来?
11月6日,奥巴马在美国大选中有惊无险地击败罗姆尼,成为新一届美国总统。而“财政悬崖”这个令人提心吊胆的词,也如影随形地一路跟进了白宫。
“财政悬崖”有多可怕?
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 )11月8日出台的一份报告称,“财政悬崖”足以让美国经济在2013年重陷深度衰退,令GDP出现0.5%的负增长,失业率由目前的7.9%升至9.1%(这意味着逼近奥巴马就任总统以来的最高值)。
向来对美国经济前景出言谨慎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日前也在发送给G 20财长们的报告中警告称,一旦美国出现“财政悬崖”,就会令美国经济发生重大衰退,同时重创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并推升美国国家借贷资本,甚至导致美国发生技术性违约(通俗地说就是“政府破产”),从而令全球金融市场发生重大震荡。
更早些时候,今年9月下旬,评级机构惠誉便以美国“财政悬崖”迫近为由,将全球经济展望预期调低。在惠誉看来,“财政悬崖”不仅是美国、也是短期内全球经济复苏所面对的最大单一风险,理由是倘美国急遽削减财政支出,将令美国2013年产出减少近3%,并令全球增长速度减半至1.3%,跌至200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
说了这么半天,什么是“财政悬崖”?
“财政悬崖”这个词是今年早些时候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所发明的,指到2012年底,美国政府减税优惠措施到期,同时减赤机制启动,新医疗税法案到期,2%所得税减免措施及失业补偿政策延长期届满,这四项均可能导致政府财政支出下降的措施同时在2013年1月1日出台,将令美国财政支出如从悬崖坠落般直线下降,并导致一系列严重后果。
这其中最早的一项(小布什170亿减税计划)始于2001年,原本定于2011年12月31日终止,但2008年奥巴马当选时为求妥协延长了两年,却趁机塞进了一些“届时加税”的条款,而其它一些措施也因同样的“府院妥协”,或干脆说,是民主、共和两党的讨价还价,被一股脑推到了2012年12月31日到期。如果届时不能达成妥协,则一系列增税、减支措施将自动执行。
根据计算,倘果真如此,增税、减支开支累计将达6070亿美元,其中包括军费削减、更高的个人税率、医疗福利制度变更、雇员薪资税增加、低收入者负担加重等等,按照惠誉早先的计算,“财政悬崖”将令美国经济“失血”5500亿美元,平均每个美国纳税人每年增加纳税负担3500美元。而且这个悬崖是“人人平等”的———富人每年平均增加税负12.05万美元,而即便最低收入者也会增加412美元。
这个“悬崖”因民主、共和两党的分歧而凸显和加剧,也因两党分别控制政府和众院而久拖不决。2011年8月,也就是“财政悬崖”这个词还未发明前,两党就一致同意组建跨党派委员会,寻求解决这一问题,但迄今已历1年多,除了在面临政府财政破产的几个紧要关头,达成过若干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临时妥协,将“悬崖”崩溃的日期向后推延一些外,可谓毫无头绪。
如今大选已过,民主党仍旧主宰白宫,而众院则仍是共和党的天下,逼近“财政悬崖”的一切要素依然具备,这自然让各界不寒而栗,提心吊胆。
其实奥巴马和共和党人又何尝不慌?11月16日,奥巴马会见参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和众院议长博纳,以及参众两院的民主党领袖,试图就避免“财政悬崖”达成妥协,会后传出“乐观气息”,按照白宫的说法就是“有建设性”——— 共和党人未断然拒绝此前一直拒绝的两项奥巴马建议,即冻结中产阶级税率和给富人加税,众院民主党领袖佩洛西甚至乐观预期,圣诞节前就能把“财政悬崖”问题搞定。
然而这种乐观预期恐怕有些言过其实:共和党人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让步——— 博纳一言以蔽之“不能加税”,而奥巴马则同样不打算作任何实质性妥协——— 必须给富人加税,双方唯一可能妥协的方向,是对大规模减赤计划进行调整,包括“拆整为零”或暂时缩减规模等。
祸到临头,各方还是多少会妥协的,标普认为“财政悬崖”总爆发概率仅15%,IM F也认为只有“中等概率”。按照以往惯例,两党折腾到最后关头,恐怕还会照例达成个此前宣称“绝不达成”的临时性协议,将“悬崖”爆发期暂时再推后几个月,然后再从长计议。双方既不会坚决不妥协(那意味着同归于尽),也绝不会全盘、永久性妥协(那意味着再无把柄可以拿捏一下对方)。
问题在于,躲开“财政悬崖”就可以了么?
按照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的见解,“财政悬崖”之所以棘手,关键在于美国债台高筑,不削减开支终非长久之策,但削减开支、增加税负又会降低美国经济活力,而最理想状态莫过于“既避免削减政府开支,又不向每个美国纳税人加税”——— 可这样的话,钱从哪里来?
在初选中即告失败、日前又落选众院议员的“茶党”代表人物之一罗恩·保罗称,美国之所以在全球金融危机中身为始作俑者,却并未陷入最低谷,相反较早出现复苏信号,关键便在于美国没有效仿其他经济体,采取严厉的削减开支措施。美国财政的大窟窿是强制性支出太多,2011财年光强制性支出就比税收收入多出1760亿美元,2012年则放大至2510亿美元,即将在2013年1月1日启动的减支计划会削减1100亿美元可自由支配支出,却只削减了169亿美元强制性支出,而如此大的窟窿,仅靠加税是填不满的。在他看来,讨论“财政悬崖”问题是混淆了概念,仿佛美国经济是辆200公里/小时全速冲向深谷的汽车,而司机们讨论的却是速度该降到150公里/小时还是175公里/小时。
尽管保罗的说法不无道理,但“茶党”所能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不减税也不削减公共开支,而依靠美联储的印钞机继续向全球转嫁通胀?一如IM F所言,这一招差不多已快用到头了,倘变本加厉,便与“谋杀美元”无异。
更耐人寻味的是,两党迄今达不成妥协的那个“妥协方案”,不过是把财赤上限提高,打个比方,就是以前陷下去5米算掉下悬崖,修改后要陷下去10米才算———可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钱从哪里来?
尽管近期挂在嘴边的是“财政悬崖”,但事实上却是财政归财政,悬崖归悬崖,“悬崖”不好躲,但“财政”更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