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说,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拿手菜。
姥姥又说,即使没有自己的拿手菜,也要能整治得出自己能吃得下的饭菜。民以食为天,一餐一饭是平常生活,照顾好自己的生活起居,才能安心做事。如果不仅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且能力所能及,兼顾别人,那就更好了。
于是,重大场合,比如节日聚会生日宴会,如果在家里,各人都是摩拳擦掌轮番上阵,也是一番精彩厨艺秀。
论厨艺,我从来都以为,姥姥才是个中高手,我的妈妈和姨们只堪于打下手。家常菜,姥姥总是按照菜的本来滋味炒制,并不添加过多的调味品,“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姥姥不识字,没有文化,行事却颇有古风。
姥姥的拿手饭菜都是我们爱吃的。姥姥擀的烫面单饼薄薄的,像是透明的,柔软无比。春天,姥姥炒韭黄、豆芽,把它们包进又软又薄的饼里,姥姥说,小孩子就要按着节令多吃青菜。夏天,姥姥煮的绿豆汤是必备饮品,小孩不必说,大人下工回来,痛痛快快喝一气,也是沁人心脾的快意,每逢这时,姥姥是打从心底的欣喜。冬天姥姥喜欢熬粥,各色杂粮洗净泡好,木柴烧的炉子上坐着一口小铁锅,咕嘟咕嘟煮小半下午,寒风呼啸的日子里,喝一碗暖暖糯糯的杂粮粥,很有“暖老温贫”的况味。
长大之后,我也终于意识到姥姥拿手的其实是按着我们各人的喜好练就的。我的姥姥,她一辈子生活在她小小的院子里,她的世界只有她的女儿们和女儿们的儿女们,她惦念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就是她全部的世界,她记住了每一个孩子的喜好。
但是姥姥老了,终于轮到她坐在那里,安稳地享受儿女们的福气。
我的妈妈,我的姨们,我的兄妹,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菜。而且无一例外,他们的拿手菜里必定有软软糯糯适合老人的。粉蒸肉、狮子头,这是大姨擅长的,虽说过于油腻,但老人也要多少吃一点肉。老人喜甜烂之物,桶装八宝粥过于甜腻,我的急性子的小姨也有耐性小火熬杂粮粥了。二十年前,在北方,南方水果多见的是香蕉和桔子。我去云南,千里迢迢背回了芒果和荔枝,在颠簸的旅途中,我想到姥姥看见这稀罕的水果,想到她尝一口的样子,只觉情不自禁地欢喜。
“心安茅庐稳,性定菜根香”,又岂能说得尽一个母亲对儿女的情意。我想我终于体会到姥姥当年看我们吃得开心时她当时的高兴心情。
爱便意味着体谅与包容,这份爱在姥姥的餐桌上默默传承。
(作者系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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