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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雪

2024-03-21 15:00:01 来源:
  张瘦石
  胡同里的雪簌簌地、一片接着一片,轻轻地飘落在地面上。四周非常肃穆安静,安静得如同仙女下凡一样,让你听不到一丝声音,温柔的,轻飘飘的,静静沉积,静静消融。过去年月,胡同里没有车辆来回碾压,没有现代化的融雪剂洒在胡同里催化,当然,也没有城里人那一惊一乍的惊呼。窗外的雪很自然地落在胡同里、院子里、房前屋后,以及榆树林子那些光秃秃的干树枝上,老槐树也不再贫穷和落寞,高低起伏的树枝上,上搭下挂,都落满了雪花的温柔。而那些勤劳晨起的少妇,一早敞开门,眸光射进一抹雪的闪亮,惊叹地喊了一句“呵,雪好大啊!”话音还没落地,晨日却把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至女人转过身子,抓起墙角里的扫帚,从院子中间扫出一条窄窄的甬道,从堂屋门口扫到西棚子底下,又从棚子底下扫到猪圈,再从猪圈打扫到大门口,从大门外一直延伸至胡同最南端的东西大街上。
  “好雪,好雪啊!”
  街上行人,仰起脖子,看看天空,再看看脚下,小心地,一步一滑,一个个跟大白鹅走路似地自言自语。
  胡同里扫雪的汉子,看着行人走路的姿势,嘿嘿一笑,接过话茬:“是呀,是呀,好雪啊!”
  胡同里庄户人词汇很少,各人表达情感的语言不一样,但是每个人心里表达的意思完全是一样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把自己的情感磨进了粗厚的肌肤里,可能你听到会暗暗好笑,认为那只是一声简短的招呼,但彼此的情感外人是不会懂得的。在光线暗淡的火炕上,长辈们含着长长的旱烟袋,把烟吸得很缓慢,脸上再也看不见平时惯有的幽默和微笑。孩子们刚刚趴在膝盖上缠过他,搂着他的脖子,央求再巴个瞎话,或者再讲讲张步云三打厉文礼的故事,老爷子口含烟袋草草敷衍了几句,自此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孩子们也自知无趣,只好转身趴到窗台上,看着窗外的雪花依然簌簌地下着。咸菜缸旁,那棵粗脖子老杏树还是跟往常一样,静静地蹲在天井里,枝丫却被雪压得低垂。院子内,南墙根那棵高大的杨树上,偶尔,抖落承受不住的雪团。那些趴在窗台上淘气的孩子,清晰地听见雪落的声音。
  粗脖子老杏树上那些聒噪的小麻雀一只也不见了。满眼里都是洁白的,跟羽毛一样的,棉花一样的,一大朵儿,一大朵儿的积雪在枝条上抖落。你这时又会觉得乡下胡同里的雪是霸道的,尤其是胡同两边的房顶上,白皑皑的,雪白一片,顿时霸占了整个世界,恣意地,一片连着一片,在宽阔的平地上,在弯弯曲曲的路面上,在低矮的房屋上,在高大的树梢上……就连院子里的瓮缸、仓囤、磨盘、堆积的柴草都变成洁白的,梦幻般的童话世界。
  下雪天,姥爷昏暗的屋子里最闪亮的东西就是炕上那些白茶碗,据说是上等的日本瓷器茶具。小时候自己只顾淘气,在炕上跑来跑去,不小心把一只小茶碗碰翻,撞在瓷制的茶壶上,小茶碗顿时碎成两半,可能是姥爷不舍得丢弃,过后托熟人捎到高密县城,找手艺高超的锔锅匠师傅,用四个小紫铜锔子,借红金鱼游动尾巴空隙,打上紫铜锔子锔住,一般情况下,生人不上眼看是看不出来的,可见当时手艺人锔艺之高超。茶碗倒上茶水不但不漏,壁上的金鱼在茶碗内跟活的一样,活灵活现。冬天的木格子窗户棂子贴着洁白的窗纸,虽说平日里刷上豆油但透过的阳光还是少,只有从中间镶着一块透明的玻璃才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窗台上,那盆仙客来的叶片紧贴着窗口,发出跟玉一样浅黄的绿色,中间几根花茎亭亭玉立,正是盛花期。姥爷怕孩子们把花盆打翻或者碰坏,于是动手往一边挪动一下,让幽香的花儿朝着火炕上的人,孩子们却不管这些,照常来回拥挤着,相互推搡着,那些看不到院子雪地的孩童,只好央求大人从卷起的几格窗纸下,向外面观看院子里的积雪,这是谁不小心,噗哧一声,用小手指把窗户上的白纸捅破了。
  “小狗崽子,快下来!”
  姥姥大声吼叫着,可能是由于声音过大,连窗外粗脖子老杏树的枝条都吓得微微颤动,积雪自然伴随枝条抖动而簌簌落地。
  寒冷的冬天,伴随漫长的雪夜匆匆过去了,儿时的自己也随着时光悄悄长大,又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老了,可我还是在期盼,期盼着再有那么一场大雪,下得时间长长的,久久的,用足够的时光,去碾碎童年的记忆,在姥爷那铺暖暖的火炕上,跟儿时小伙伴们一起坐在窗前静静地观雪天,赏雪景,再一次守望那雪飘雪落的记忆。
  (作者系山东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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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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