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多马齿苋，野生的，田野里，沟渠边，小路旁，随处可见它的身影。它没有挺拔的身躯，茎叶匍匐于地，散漫地生长，暗红色的长茎肉滚滚的，水意弥漫。夏秋时节，开细碎的黄花，一枝枝一簇簇，兀自开放，不招摇，不抢眼。
马齿苋分布广泛，不独我家乡有，也是很多地方的家常菜蔬。汪曾祺先生是江苏高邮人，他在《故乡的食物》中，详细记叙了他记忆中的马齿苋：“我的祖母每年夏天摘肥嫩的马齿苋，晾干，过年时做馅包包子。她是吃长斋的，这种包子只有她一个人吃。我有时从她的盘子里拿一个，蘸了香油吃，挺香。马齿苋有淡淡的酸味。”
家乡人吃马齿苋从不做包子，常见的吃法一是放肉丝清炒，二是焯水后加蒜泥香油等佐料凉拌。母亲在苦日子里煎熬过，因此她特别会做野菜，尤其马齿苋，她精工细作，又拿捏住火候，因此做出来的马齿苋又嫩又鲜，味道大好，也没有了那种淡淡的酸味。
有年祖母感冒发烧厉害，住进了桃园医院，问她想吃什么，她只是摇头，两天汤水没打牙，退了烧，祖母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不停地跟母亲说想吃凉拌马齿苋。
幸好是春天，田埂上长满了嫩绿的马齿苋，母亲薅了些，回家做了一小盆，祖母趴在床头柜上，吃得津津有味。她说所有野菜里面，马齿苋是最养人的。
祖母此言不虚。马齿苋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长命菜。据《本草纲目》记载，马齿苋其叶比并如马齿，而性滑利似苋，故名。其性耐久难燥，故有长命之称。它有很好的药用价值，治痈疮，杀诸虫，破痃癖，止消渴。
很多人都喜欢吃马齿苋。马齿苋分布甚广，田间地角都可以找到。如果不愿远足，城市的集贸市场上也有卖，择得很干净，一捆捆用尼龙绳捆扎着，鲜枝旺叶，价格也不贵。油腻食物吃多了，来一盘马齿苋爽爽口，也不失一种明智的选择。
有人家把马齿苋养在花盆里，置于阳台上，平日里观赏，高兴了掐一些做菜打牙祭，挺好。马齿苋很脆，一折便断，断口处渗出细密的水珠。
马齿苋有很强的生命力，薅一棵扔到地边上，只要见点水分，它又活了，努力地扎根，汲取养分，一心一意地生长，开枝展叶，成为肥嘟嘟的一大棵。
马齿苋为什么这么耐活？母亲说，因为太阳不晒马齿苋啊。据说远古的时候，天上有十个太阳，大地烤焦了，庄稼枯萎了，人们在滚滚热浪里无法生活。上帝为了拯救人类，派后羿前来射日，后羿追着太阳射杀的时候，有个太阳迅速地钻到了马齿苋的叶子底下，因此躲过一劫。九颗太阳全部被射杀后，后羿回了天宫，马齿苋底下的太阳又悄悄回到了天上，也就是今天这颗太阳，但它从此不晒马齿苋了，马齿苋见水就活，见风就长，皮实得可爱。
马齿苋有着良好的生长习性：随遇而安。它的种子很小，针鼻似的，黑色，风一吹，就到处跑，跑哪儿就在哪儿安家落户，来年得了雨露滋润，就有一大片鲜鲜嫩嫩的马齿苋了。
马齿苋是大自然对人类的馈赠。是永远也吃不完的美味佳肴。
(作者系山东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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