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波
小时候的腊月很冷,娘都是在二十八那天蒸干粮,从我最喜欢吃的豆包儿开始。娘把煮好的豌豆捣成豆沙,加上糖精,真甜啊!那时候经济不宽裕,家家户户包豆包儿都用糖精。糖精要看豌豆的多少放,不然放多了甜得发苦,放少了没甜味儿,这个娘最拿手。小包儿里只有寥寥十几粒糖精,是娘打发我去供销社买的,一毛五两包。娘把糖精用小半碗温水化开,再用筷子搅拌匀后慢慢加到豆沙里,再把豆沙用手翻匀。看着正冒着热气的豌豆沙,馋得站在锅台边儿上的我口水直流。娘看着我那馋样儿便叨叨了两句:“去碗柜拿个碗。”我赶忙跑去拿来一个碗,娘盛了满满一碗递给我:“给你爷奶家送去,回来再吃。”我捧着粗瓷大碗,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一路小跑儿赶忙给爷奶送过去,二话不说又喘着粗气往回跑,连爷爷在后面叫我吃豆脑儿都没等。“碗呢?”娘看着我那急呼呼的样子,“把碗忘了啊,去碗柜再拿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赶忙讪讪地跑去又拿一个碗过来,娘又盛了一碗递给我:“给你姐留些,别光吃独食儿。”“嗯嗯,给她留着……”
我话都还没说完,就端着碗跑进里屋,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儿抓起豆沙用力一攥,一个豌豆团儿就出现在手里,赶紧咬上去,呵,热乎乎的,又香又甜,甭提多好吃啦!
等姐从外面拿着柴火回来,多半碗豆沙都进了肚儿,看着我两只脏兮兮的小手还在碗里抓捏,顿时她就眼泪包着眼珠,差点哭出来。吓得我赶紧把碗递过去,讪讪笑着说:“给你留的,娘做得太好吃了没留住嘴。”娘忙活好了,端着大瓦盆进来,看我就剩了那么一点儿,气得放下盆拿起笤帚疙瘩就打过来:“让你吃独食儿不听话,让你吃独食儿不听话。”腚上挨了几笤帚疙瘩,也没试着多疼,棉裤很厚,娘亲自缗的。“来,再给你挖上半碗。”姐小嘴儿一撅:“我才不吃他剩下的,他那手就像从锅底才掏出来似的。”
娘把发好的面切了一块儿拿出来,放在面板上用力揉,我被姐赶出去洗手,磨磨唧唧洗了半天才进里屋,娘已经把面团儿揉成长面条,再弄成一个个小面团儿。姐拿着擀面杖把小面团儿擀成匀称的面皮儿,然后抓起一小把豌豆沙,攥紧,包进面皮儿里,捏紧再团成馍状,豆包儿就做好了。
包好的豆包儿整整齐齐地摆在热炕头上,盖着包袱,等待发好。发好的豆包拾进锅里,棉花柴在灶膛里熊熊燃烧。开锅十五分钟后,满屋子的豆包香味儿。等热气退下,掀开锅盖,娘用手蘸着水,一个个拾出来,满满一大盖顶。“去,看看几点了?”还没等我把手伸到盖顶上就被娘打开。“快十一点了。”姐在屋里替我看了表。娘拿了个包袱,拾了十几个:“给你爷奶送去,回来把碗带着,别忘了,让你大也快回来吃饭。”“嗯,知道了。”接过一包袱豆包儿,我赶紧一溜烟儿又跑去爷奶家。大和爷爷奶奶也已经把豆腐做好,奶奶笑眯眯地端过来一大碗豆脑儿,爷爷端出韭花酱,小葱烧辣椒拌的白菜心儿。“来,乖孙子,给你留的,趁热快吃。”爷爷又把包袱里热乎乎的豆包儿塞给我一个……
(作者系诸城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