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花

在繁忙的生活中，人们为了追求高品质生活而忙碌着，岁月更替，年复一年，直到年底，才会怅然叹道：一年过得可真快啊！而年味也在人们富足的日子里愈来愈淡，人们对过年的期盼也愈来愈淡了。倒是有个叫毛豆的小朋友，前几天问我还有几天过年，那认真的模样像极了我小时候盼望过年的样子。我问他过年想要什么，他告诉我过年爸爸妈妈就回来了，还可以放烟花，爸爸会给他买好多烟花。看着他盼年的样子，小时候那些久远的记忆，又在脑海里鲜活起来。

一到腊月，年的气氛就浓烈起来。年味充盈在人们的互相问候中，那边热切地询问：忙年了吧？办好年了没有？这边爽朗地答着：年好办着哩，赶一趟集就搬回来啦！看，年味大多聚集在集市上呢。

腊月里天天是年集，我们村距离集镇偏远，就像是一颗被扔在山窝里的小马蜂窝，却又被前后左右的羊肠小道牵向各个集市去。我的父老乡亲们可以逢三、八去赶岔河集，逢二、七赶皇华集，逢四、九赶桃林集，逢一、六赶郝戈庄等多个集镇，相距都是十几里二十几里路程。于是过了腊八，人们就开始互相邀约着去赶年集了。

腊月二十一，父亲领着我去赶郝戈庄集。路上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说话间走得很快。那年月，不管多远，人们全凭脚力赶路，村里有几辆自行车屈指可数。父亲怕我跟不上，回头拦下村里的一个骑自行车的青年，托他载我一程。青年姓邱，论辈分我叫他大哥。邱大哥是热心肠，爽快地答应了，可我因为和他不熟识，不想让他载，邱大哥单脚支在地上，笑着唤我上车，说一会儿就到了，很快就可以和父亲碰头了。我只好紧张地坐上了车后座，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车座的铁条。不知是因为我第一次坐自行车，还是因为太紧张，刚上路不久，我就感到脚后跟一阵剧痛，紧接着栽了下来，幸亏邱大哥及时刹车，加上我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才没有被摔伤。可是我的袜子破了，脚后跟的皮也破了，正有血水往外流。“坏了坏了，脚被链条磨破了。”邱大哥急忙停好自行车，帮我查看伤势并问我痛不痛，我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目光四下里寻找父亲，不见父亲的影子，却再也不肯上自行车了。邱大哥再三安慰我，并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了。因为着急找到父亲，虽然害怕，我最终还是坐上了自行车后座，这次，邱大哥没再让我侧着坐，而是像他一样骑坐在后座上，两只脚伸得老高。果然，在郝戈庄集的路口处，父亲抄小路也刚好到了那里。见到父亲，心里踏实了，但还是有点不高兴，我向父亲露出脚后跟的伤口，父亲看了安慰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还未到集市，就听到“砰啪砰啪”的鞭炮声，那是卖鞭人在试鞭赚吆喝。这时候，四面八方的人们都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大人们各自喊着自家乱跑的孩子，喊到跟前叮嘱着别挤散了。我生来胆小，紧紧地拽着父亲的衣角不撒手。刚进入集市，就看见那散发油墨香味的年画，或铺或挂地招摇着，那大红的对联也铺满了集市的一侧，络绎不绝的人们精心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字画。我喜欢闻那油墨的味道，流连在年画前不肯离去，最终，父亲买下了那一幅《天仙配》，我才心满意足地随他离去。少时总觉得年集上有数不过来的好东西，卖货的多，赶集的人也多，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赶集回来后，娘更忙了。她要把新扯的布料裁剪、缝制成新衣，用新买的红纸剪成喜庆的窗花，把鱼和肉埋在南墙下的雪里，把青菜用油纸包裹好了放在西屋里，等着正月里招待客人。

正月里，我和妹妹各自握一把滴滴锦，刺啦刺啦地放个不停，早忘了脚后跟的伤。我还喜欢把小伙伴领到家里，脱鞋上炕，围在炕头边上欣赏那幅《天仙配》，因为是我选的，我骄傲。

现今，出门代步有车，每次出入超市、商场，看着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人们随用随买，物质充盈了，心底却被一种叫做乡愁的思绪牵引着，思绪万千。

(作者系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