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街上传来“赊小鸡来———赊小鸭来”的吆喝声。
　　娘去到街上，用褂子大襟兜着，赊回了十只小鸡仔。看着萌萌的、黄绒绒发出“唧唧唧”声音的小鸡仔，我甚是喜欢，总爱伸出手指让它们啄几下或轻轻地拿到手里玩一会儿。母亲看到后说：“快放下！手怪脏的。”
　　由于鸡仔刚孵出没多长时间，身体幼弱，娘就把它们搁在用破旧布片铺着的纸盒子里，再把纸盒放到炕上。纸盒子里放着盛小米的小盒子、盛水的小碟子，有吃有喝。娘说：“小鸡仔既怕冷又怕热，要像伺候婴儿一样伺候，食要少放勤放，水、布片要勤换。”
　　过了十几天，鸡仔长大强壮了不少。白天，太阳出来暖和了，娘就把它们撒到院子里，鸡仔见到了阳光，活动空间大了，扑楞着翅膀、撒着欢儿在院子里奔跑。我放学回家，娘几次嘱咐我走路看脚底，别踩着小鸡，因小鸡仔有跟脚的习性。这时我家养的猫过来了，娘就抚摸着猫对它说：“你看到了吧？它们是我们家的新成员，你不要因为它们小就欺负它、要是有别的想法，我就打死你。”猫咪似乎听懂了娘的话，“咪咪”了两声后去晒太阳了。娘还是不放心，躲着观察了两次，看到猫儿对鸡仔确无非分之想后心才踏实了。
　　我很喜欢鸡仔那萌萌的、活泼可爱、追逐斗架的样子。鸡仔长到拳头大小了，我放学后或星期天到坡里剜菜、割草喂羊时，就捎带捉虫子、拿蚂蚱回来喂它们，以便看它们为争抢食物而追逐、你撕我夺的劲头。每当娘看到我打羊食从坡里回来拿着虫子、蚂蚱喂小鸡时，都给予我口头表扬。并承诺只要我好好学习、多剜羊食、拿蚂蚱喂小鸡，等鸡长大下蛋了就多给我几个吃、卖了钱给我买新书包、新衣服。娘的表扬和承诺使我高兴万分，学习、剜羊食、捉虫子、拿蚂蚱的劲头更足了。
　　娘说：“喂养小鸡仔要上心，等它们长大了，就不用那么操心了。”在小鸡仔长成之前，娘每天都在担忧中观察它们的体态变化，生怕十只鸡仔中公鸡多母鸡少，因公鸡不但不下蛋、食量还大。还好，天遂人愿，十只鸡仔中竟有八只母鸡两只公鸡。娘很是高兴，喂食时经常会给母鸡“特殊照顾”。
　　鸡长大了，娘天天盼着它们快下蛋。可等了一天又一天，母鸡们始终不下，娘就不乐意了，在喂食时就会数落它们：“只吃食不下蛋，一群懒货！再不下蛋不喂了，饿死你们算了！”母鸡们对娘的数落充耳不闻，只知道低着头吃吃吃。
　　有付出总会有回报。有天中午，我去给娘抱草做饭，在草垛边捡到了一枚蛋壳表层带有血迹的鸡蛋，拿给娘一看，娘说：“嗬，终于开窝了！”接着，八只母鸡陆陆续续下蛋了。娘兑现诺言，煮了两个给我，我馋得赶紧将一个剥掉蛋皮，一口就吞掉了蛋的一大半，噎得我直瞪眼。娘说：“慢点吃，快喝口水。”隔三差五娘就用韭菜炒上一盘鸡蛋，改善一下粗淡的生活，不过多数还是放到一个筐里攒着卖钱。
　　筐攒满了，娘把蛋挎到集上去卖了。娘说话算数，果真给我买回了一个新书包和一双新鞋子，并说等过年时再给我买身新衣服。我高兴地半宿没睡着，鸡们抢食虫子、蚂蚱的场景和娘捡鸡蛋时的欣喜，悄然在我脑海里浮现。
　　每当农活重时，娘都会煮两个鸡蛋给父亲补补身体。我感冒发烧不爱吃饭，娘也会在面条里打上个荷包蛋给我吃，吃了荷包蛋感冒发烧竟然好了。
　　贫困的年月，娘养的鸡是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油盐酱醋等好多生活支出都靠娘卖鸡蛋来维持。鸡蛋，是那个年代改善生活、增加营养的主要食材，它给生活增添了幸福和美好，也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欢乐。
　　（作者地址：桃园片区石河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