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面上,也铺了一层薄霜,双脚踩上去,有细细碎碎的微响,有柔软的微滑,庭院升起萧萧秋意。
鸟儿在树枝上蹦蹦跳跳,滴滴鸣叫,顾盼之间满是得意。鸡迈着悠闲的步子,沿墙根晃来晃去,霜地里,留下一片片细密的竹叶,像一帧素描,出神入化,栩栩如生。
街角的篱笆墙上,白霜莹莹,触手一凉。爬墙的扁豆丝瓜,还有夹杂其间生长的牵牛花,已暮色苍茫,叶片皱巴巴地打着卷儿,让我想起小时候因考试不及格被父亲揉皱了的试卷。叶片上挂满了霜,如轻烟笼罩,有朦胧醉意。
秋霜有寒意,有凛然正气。山楂沐浴在秋霜里,出落得愈发艳红,透着一种成熟温润的气息,叶已憔悴,于风中摇摇,偶尔三两片,离开枝桠,轻飘飘地旋舞落地,然后寂然无声。叶与果相映,衬得果儿愈发饱满灿烂,霞光里,红彤彤地耀眼。
因了秋霜,山楂去了涩味,多了甘甜,于是山楂就有了酸酸甜甜的初恋的味道。
老屋后面,父亲栽了两棵山楂树,我记事的时候,已有碗口粗细了,每年都结一嘟噜一嘟噜的山楂果,霜降过后,母亲就把通红的山楂摘下来,盛在篮子里,满村子送人。因此过了立秋,村里的孩子就企盼一场大霜,霜过后,就可以吃到色泽艳丽果味丰腴的山楂果了。
苹果柿子等水果,都是经霜后味道更佳,秋霜凛然,可去暑气,去浊气,去涩气。北方的许多水果,经霜里一过,就有了清风明月的灵气,有了舌尖上的清欢,有了少年稚童眺望秋霜的目光。
菊花摇曳在秋风里,香气拍人,每次打菊花旁边经过,就看到霜粉在花瓣间涂抹,润润的,若敷脂粉,沸沸扬扬,让菊花有了俏丽的妆容,却依然傲骨铮铮。
菊花欢喜在秋霜里涵养生命,秋菊荣曜,欣欣之气扑面而来。“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岁月如刀,秋霜也似刀,把万物雕刻得五彩缤纷。譬如,临风飘举的菊花,楚楚可人;“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枫林,更是一幅色彩浓烈的山林美景;就连悠然飘落的杨树叶子,也有一种顺乎自然的暮气之美。
人生进入暮年,头发花白,有人形象比喻为“发染秋霜”,生命之秋与自然之秋相契合,有晚霞照秋花,夕阳薰细草的美好。
晨起,漫步田野,连片枯草上挂着白生生的秋霜,像岁月的头发,乌蒙蒙地白了,拿手指梳理一下,水意弥漫,凉气幽幽。
古人面对染霜秋树,曾有“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悠悠怅然,或泫然泪下,或几夜无眠,古人于俗世里的悲观情结,只因没有看到翌日清晨阳光初绽的美好景致。
秋霜抚过万物,万物皆有归宿,此乃自然法则,有深厚的哲学底蕴,笑看枯叶飘零,笑把颗粒归仓,驻足秋风里,欣赏一地秋霜。
孙爱勋 (作者系潍坊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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