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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

2021-05-21 10:22:56 来源:诸城新闻网
王会武


  我上小学时,乡镇政府还称人民公社。我们王家我乐大队有六个生产队,一个林业队,一个副业队。那会儿全员实行工分制,青壮劳力每天挣工分10分,女青年挣8分,年轻点的家庭妇女挣7分,有些体力差的和少年(当时有部分辍学儿童)挣的工分就少。工分每半年测评一次,有9分、8分、7分……还有挣5分的。 
  我上四年级那年,父亲和我商量说:“你已经11岁了,得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去队里牵牛,好挣点儿工分,补贴家用。”我想了一下,说:“中!我试试。” 
  星期天一大早,睡梦中的我被父亲晃醒,穿好衣服后就跟父亲去了我们五队的工棚。工棚是一个有三亩地大小的院子,大栅栏门在东北方向,朝东门,饲养员住的屋在院子北侧最东头,和那几间牛圈连着。牛圈的后墙是土坯垒的,前面有几个砖垛子支撑。一趟石头牛槽用石块支起来,牛槽上沿离地面约有一米高,六七头牛在那里吃草。我七爷爷一直担任队里的饲养员,他爱岗敬业,把队里的牛喂得膘肥体壮。大家都夸他牛喂得好。 
  王本田大爷早在饲养员屋的大土炕上等着我了,他和维琛爷爷是队里专门负责扶犁具的。七爷爷把牛缰绳递给我,一脸凝重地嘱咐我:“牵住,隔它远点儿,别踩着。”本田大爷把根子(牛拉犁具的索头、绳子、横杆等)放到牛背上,扛着犁具在前面走,我牵着牛在后面跟着。 
  这天要翻耕的是村前小河西崖的春地,这地上年种过秋玉米,准备翻好以后种春大豆。地块儿南北方向长,东西方向短,要顺着南北方向插犁。本田大爷帮我给大黄牛固定好根子就沿着地的东西两侧转着圈子耕地。他不停地吆喝:“驾!”“来来呀!”“啦啦呀”“走垧啊”……牛能听懂这几话,“驾”就是开始走路的意思,“来来”就是偏左走着点儿,“啦啦”就是偏右走着点儿,“走垧”就是沿着刚刚犁出的小沟子走。 
  我攥着牛缰绳,和牛保持同速前进,有时牛的后腿迈出了绳索外面,就得停下来把牛腿拿到里面去,不然时间长了就会把牛腿剌出血来。有时候索头偏到一侧,也得停下来扶正,才能保证正常犁地。这块地有一亩,东南晌的时候就快耕完了。忽然,大黄牛前蹄踩空,一头跌进阡子下面的土坑里去了,只见两只牛角插进土里,整个牛的身子圈在土坑里,我吓得大叫,本田大爷急忙跑到小河东面土山子上,找到了运肥队的男女青年。大家用大镢把牛角刨出来,然后套上绳索连拖带拽终于把黄牛弄出来了。黄牛虽然弄出来了,但腿也瘸了,眼也红了,没法继续耕地了。本田大爷便把犁具暂时放在地头,同我一起牵着牛回到了牛棚。 
  深秋时节,玉米收获后要耕地种小麦。从周六下午开始,我就和三叔新奎到家东耙地。家东的地在当时的泰王公路(现在的G341)北面,东邻大高疃大队的苹果园。我还是牵牛,新奎叔踩耙。新奎叔大我三岁,当时上联中(初中)。 
  用来把新翻的土壤耙碎的农具叫耙,是用国槐或刺槐制成的,呈长方形,长有1.5米,宽有0.7米,中间的两条横档呈八字型,耙体上有十几根铁制的耙齿,每根耙齿约30厘米,像大大的铁钉子。耙地的时候,需要有人踩在这两条八字形的横档上,一是增加耙的重量,再就是掌控耙在地里前行。用来提耙的绳子是用麻搓的,很结实。麻绳的一端拴在根子后面的横杆上,另一端拴在耙后面的铁环上。 
  踩耙并不轻松,站在耙上两腿不停地交换着用力,耙出的地的划痕才能出现S形,才能把土坷垃耙碎,走不多远还要把后面的绳索用力一提,甩掉耙齿上的耙樱子(地里的杂草和玉米苲子)。我牵着牛,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地里跋涉。牛也喘着粗气,不一会儿身上的毛就被汗水浸湿了。玉米地一般得耙两遍,才能保证墒情,以利于小麦播种。 
  牵牛最大的乐趣是翻耕豆茬地。初冬时节,尚未结冰,也是一个星期天,我还是和本田大爷一起去耕地,这次是去村后耕那块豆茬地。听说我要去牵牛耕豆茬地,父亲从手箱里找出一个新缝制的烟包子,递给我说:歇歇的时候拾豆虫,拾了放在烟包子里。 
  本田大爷腰上也别着个烟包子,他一边扶犁具,一边拾翻出来的豆虫,有时豆虫被翻出来的土盖住了,他就大喊:“吁……”!我迅速把缰绳往后一拽,牛就停下来了。“吁”就是停止前进的意思,牛最喜欢这一声。大爷蹲下身子,扒开埋住豆虫的土壤,把豆虫装进烟包子里。 
  而我只有停下休息的时候满地里找豆虫,一天的功夫也能拾两烟包子,大约有四十多个。本田大爷的烟包子满了后,就倒进捎水喝的铁燎壶里,上午半燎壶,下午更多。 
  晚上,母亲把拾到的豆虫洗干净后,放进铁锅里炒熟,虽然没放几滴豆油,但那个好吃就不用提了。吃着这可口的美味,牵一天牛的劳累也全忘了…… 
  (作者系诸城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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