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
春风轻轻滑过田野，一大群鸽子从田野上飞过，不时地在村子上空盘旋，发出“咕咕”的叫声，用洁白的翅膀划开了春天秀丽的面纱。
闲暇时候，我都会走进田野，慢慢地把自己放进去，让思想在空旷中自由地放松，思绪跟随着鸽子盘旋，感觉自己也像鸽子一样在飞翔，记忆的闸门一旦敞开，往事就像村里的那条小河，不停地流淌。
记得上学那会儿，天天吃不饱，顿顿除了地瓜干就是窝窝头。一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整天为做饭发愁。那时候村里面有些人家家底子厚实，石头家就是。他爹在生产队里干保管员，不光人不挨饿，家里还养了不少鸽子。石头家隔三差五就吃鸽子肉，把我们馋得不得了。
每天放了学，我们都要去坡里挖兔子食，母亲指望着小兔长大了能卖了换几块钱，买盐或者给孩子们换点油星。那时大姐二姐吃饭时，都好端起碗来歪着头瞅瞅碗里的汤上面有没有油星子，是否飘着油花。
那个年代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活特别沉，肚子吃不饱没有力气，每次回到家，姐姐都说饿得肚皮贴了脊梁上了。娘也是为难，家里穷，除了吃地瓜干子窝窝头没有别的好吃的。姐姐们都是女劳力，虽说挣不多工分，可是力气没少出。父亲身体不好，早就挣不到十分工了，尽管一年到头拼了命干，还是连个平均都够不上，到年根子也没分到过多少东西。
家境窘迫，但母亲总是想方设法地变着花样做点能够咽下去的饭给父亲和姐姐们吃，填饱肚子才能承受住那超强的体力劳动。
我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尽管姐姐们出大力流大汗，但对我是爱护有加，有点好吃的都要留着给我，现在想来，真是汗颜。直到现在，这份恩情记忆犹新。
放学回到家，用黑乎乎的小手从笸箩子里摞起来一小摞地瓜干，从磨顶上的缸盆子里摸出一块酱疙瘩就着，往饥饿的小肚子里装。那时候一到春天，娘就把豆腐渣、豆子、盐用磨推了，经过发酵做成酱当咸菜吃。
我们挎着提篮，带着铲子，到坡里挖苦菜、箐箐花、荻荻草等野菜喂小兔。等卖了兔子，娘会给我们买铅笔、橡皮还有本子。
我们几个每次都和石头一起，我们吃的是地瓜或地瓜干，石头吃的是玉米面掺着地瓜粗面的饼子和鸽子肉。他家有一大群鸽子，他爷隔几天就会摔死几只，用盐淹制了煮熟给孩子当咸菜吃。惹得我们几个那个馋啊。每一次我们都商议，用兔子食换他的鸽子肉吃，哪怕是一点点，都很满足。全然不顾挖不满提篮，回去会挨娘的骂。
一点点肉是解决不了饥肠辘辘的肚子和吞咽不完的口水的，我们就和石头商议，用兔子食换小鸽子，养大了我们也可以吃鸽子肉了。石头是坚决不肯的，再说他爷也不会轻易让他把鸽子给我们。
石头脑子笨，每次考试他都是倒数第一。因为学习不好，女同学都不和他玩，他特别喜欢和二妮子玩，自己舍不得吃的鸽子肉都贴乎了二妮子，但二妮子从来就不愿和他一起挖兔子食，只愿意和我一起，因为我学习好，老人都说我长大了有出息。一旦发现石头在，她就走开，自己单独找地方挖。
石头跟我说，只要能跟二妮子一起玩，他就给我一只鸽子。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有一次放了学，我喊住二妮子说，今天我们一起去挖兔子食吧，我帮你问石头要鸽子蛋吃。二妮子说：我不要，我也不想和他一起，你看看他那大黄鼻涕，活窝囊死了。最后我还是用半块橡皮才哄着二妮子一起挖兔子食。
石头没食言，从家里偷出一对鸽子给了我。娘也很高兴，从草棚子里找了一只小提篮，铺上麦秸，给鸽子垒了舒舒服服的窝，期待着鸽子长大，下蛋再抱窝，繁盛开来，那我也就可以吃上鸽子肉了，美好的憧憬使我变得更加勤快，学习也更加努力。
鸽子要吃不少东西，本来就人都没得吃，哪里有粮食喂鸽子，有时，石头就从家里偷粮食帮我喂养鸽子，
好不容易等鸽子长大，抱出了第一窝鸽子，我那个美啊，一天好几次地去看，期待着它们快快长大。每天我一放学，小鸽子就咕咕叫着在我跟前走来走去，我蹲下身时，他们就扑棱扑棱地飞到我的胳膊上、肩膀上。
终于我家的鸽子发展到快十只了，眼看着小鸽子长大了，都会飞了。但是却一天天地减少，他们去了哪里呢？我问石头，我的鸽子怎么越来越少啊？石头脸红地说不知道。
最后我的鸽子一只都没有了，放学回到家，看见空空如也的鸽子窝，我痛哭流涕，伤心得都不想上学了。
二妮子看着我怏怏不乐，就悄悄地对我说了，原来是石头他爷用好粮食把我的鸽子全哄到他家里了，然后晚上摸着给摔死了，他不愿意我们家养鸽子，或许是发现石头偷粮食给我，也或许是看着我有出息，超过了他儿子吧。
长大后，我去乡上当了工人，原本对我很好的二妮子嫁给了石头，因为石头家家境好，二妮子她爹图了几升麦子，就把二妮子嫁给了石头。
后来，石头爷被免了保管员。石头在家种地，鸽子也都陆续飞了。
二妮子爹没想到会这样，望着曾经满天飞鸽子的天空发呆，长吁短叹，叹二妮子没福气。
（作者单位：皇华中心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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