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荣
过去的冬天很冷!
西北风一阵高过一阵,于是,天渐渐地冷了。破旧的房屋虽然四处漏风,但总归是房子,在里面住着比露天强多了。这个时候的西北风真的是无孔不入,针鼻大的窟窿就能透牛头大的风。母亲把我写作业用完的旧本子撕开,用喝剩下的糊糊粘贴在门缝窗缝上,算把这些嗖嗖的西北风挡在了屋外。
冬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早,刚吃过午饭没多一会儿,天就慢慢暗了下来。母亲早早把锅底烧过的柴禾火炭盛到一个泥盆里,以此来取暖。我们乡下人把这个泥盆称为“火盆”。往住在炭火快熄灭时再添上几块柴禾或玉米瓤子,让它复燃,弄得满屋子是烟,很呛人。等烟雾消失,屋子里暖烘烘的。
火盆,使冰窖一样的屋子渐渐升高了温度。一家人便围在火盆边,父亲打麻绳,母亲做针线,我也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其乐融融,享受着这冬天里的一把火。
那个时候没有电,更没有电视机,连个收音机也没有。每家靠一盏煤油灯照明,我家的煤油灯是用一个瓷瓶子做的,点上后,映得每个人的影子都非常大。倘若用双手在油灯前做一些动作,墙上便夸张地映出展翅飞翔的小鸟、搔首弄姿的小老鼠、忽闪着两只大耳朵的小兔子,很是有趣。
哥哥在钢铁厂上班,他自己用铁皮焊了一个嘎斯灯,点上后,家里便像过年似的热闹。邻居们都来观赏,大家围着火盆,坐在嘎斯灯前,听哥哥讲钢铁厂的故事和笑话。
等到火盆的炭火即将熄灭,嘎斯灯里石头产生的气体将要耗尽,人们便打着哈欠,各自回家睡觉了。
冬天的早上是慵懒的。
我是在母亲“呱嗒、呱嗒”的拉风箱的声音中慢慢睁开双眼的。不知母亲起来多久了,炕热了,饭熟了,满屋热气腾腾。
那时候的雪特别多,大大小小要下好多场。农谚说:“大雪年年有,不在三九在四九。”而大雪一般会选择在午后或黄昏时分降落。铅灰色的天空先是试探着飘落一片或者几片细小的雪花,然后慢慢开始变大,继而演变成漫天大雪。天渐渐暗了下来,雪却越下越大。我向来喜欢下雪天,一是雪后可以在雪地上玩耍,滚雪球、打雪仗,二是可以抓麻雀。
那个时候的冬天是难熬的,有一些老人会在寒冷的冬天过世,于是便有人说,某某老人最终还是没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便会有人念叨着故去老人生前的种种好处,末了,会抹一把眼泪,深深地叹息两声,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升腾着幽幽的悲哀。或者有些老人病恹恹的,但硬挺挺地熬了过来,一到了春暖花开,他们又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上了街,失去了血色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庆幸自己又活了过来,像是村子里那棵老槐树逢春又发出了新芽。
在过去,乡下人历来是怕过冬的,因为有那么一句俗话:“身上没衣怨天寒,肚里没饭愁贱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是贫穷的,人们把过冬叫做“熬冬”。
土地到户后,日子慢慢好了,尤其是改革开放后,家家户户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冬天有电炕、水暖气、电暖气、空调等取暖设备,晚上有电视相伴。冬天成了人们休养生息的好时机。我深深怀念我的父母,倘若他们能活到现在,该是多么幸福啊!
(作者地址:桃园生态经济发展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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