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丽
我的父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也是一位倍受乡亲们尊敬和喜欢的乡村医生。
乡村医生,最初叫“赤脚医生”“卫生员”,源于20世纪50年代。是中国医疗卫生服务队伍初期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最贴近亿万农村老百姓的健康“守护人”,是发展农村医疗卫生事业、保障农村居民健康的一股重要力量。父亲十九岁便当了村里的卫生员,每天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为四乡八邻患病的村民解顽疾除病痛,就这样,一干就是四五十年。父亲一生行医看病,也实现了他那句承诺:既然做了医生,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担当。
父亲心地善良,忠厚老实,他总是替别人考虑得多,为自己考虑得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患病的村民来了,他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儿,给他们诊治。农村人平时忙活儿,常常吃饭的时候来看病,父亲经常一顿饭要几次才吃完。因为时常这样,我有些不耐烦地对父亲说:“让他们先等会儿,你吃完饭再看不行吗?”父亲严肃地对我说:“孩子啊,谁长病都想尽快看早治好,多等一会儿,就多一会儿的担忧和痛苦。何况,有些病不能等啊。再说,看病不仅是我的职责,也是咱家的生计。”正是父亲严肃认真的敬业精神,长大后,我和哥哥对待工作也是一丝不苟,这都源于父亲的言传身教。
记得冬天的一个晚上,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北风呜呜地叫着,整个村子沉浸在酣睡之中。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匆促地喊父亲,我知道又有人生病了。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父亲一边匆忙穿好衣服,一边回应着:“来了!来了!”随后背起药箱,拿着手电筒,消失在茫茫的风雪夜。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又听见父亲在外屋拍打落雪的声响。父亲在外屋待了好一会才进里屋,我知道他是怕把一身寒气带进来。多少个这样的夜晚,父亲上演着风雪夜归人。父亲三更半夜出诊,早已是经常的事,母亲和我们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父亲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日,为了生活,为了乡亲们,奔走在四乡八邻的大街小巷。
救死扶伤,医者仁心。父亲一生行医看病不计其数,却从不计报酬多少,有钱没钱都一样诊治。那些年,几乎家家户户都很穷,穷人又病多。有几户特别穷的人家,常来看病,父亲也知他们没钱付药费,就没提过这茬。次数多了,他们自己也知道父亲不容易,那药还是要用钱进货的,就把自家种的菜或是积攒的少许鸡蛋送给父亲,以慰这份救治之情。久而久之,父亲也成了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提起父亲,村里人的评价还是蛮不错的。
父亲经常外出看病,碰到的事情也多。八几年的一个夏天,父亲刚看完病往回走,就听见不远处河边的呼救声,“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他忙放下医药箱和刚买的苹果,转身跑向河边。
只见,岸边几个正在洗衣裳的妇女,焦急地指着河里,大呼小叫地喊着。原来,邻村的几个小孩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滑到了水里。由于连降大雨,拦河坝开闸放水,水流湍急,水又太深,几个小孩在水里无力地挣扎着。父亲见状,来不及脱掉鞋袜,就直接跳进了水里。刚接近落水的小孩,又被湍急的河水冲离,几经周折,费了好大劲,才把一个孩子救上岸。眼看着还未救起的孩子要被水卷走,父亲二话没说,喘着粗气,又扑向另一个溺水的孩子。就这样,父亲拼尽全力救起三个落水的孩子。几个妇女也慌里慌张七手八脚地帮着抢救。说实在的,父亲的水性很一般,能在湍急的河里把人救上来,也是一股子玩命的憨劲和耿直。等几个孩子都脱离了危险,父亲也累得坐倒在地上。
刚喘了几口气,就听见人群中一个人对父亲说:“老弟,真服你了,那么急的水,你都敢跳进去救人,俺那苹果送你了,秤盘子你可得给俺哈。”“哦,别急!别急!大哥,这就给你,不好意思,耽误你卖果子了。”原来父亲买了苹果,用人家的秤盘子盛着回家。结果,人家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回来。就顺着胡同找,只见药箱和苹果还在胡同头搁着,却不见人影。又听到河边隐隐约约有人喊救人,也就跑了过去,才知道是父亲救的人。后来,落水孩子的家人闻讯也急急赶来,得知父亲救的孩子,对父亲连连道谢。父亲平平淡淡一辈子,虽没干出一番丰功伟业,但救死扶伤的事情却也数不胜数。
父亲特别爱看书,他的医学书籍有好几箱。闲暇时间,他总是研读医学方面的书籍。勤能补拙,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坚持不懈的学习和临床积攒的经验,父亲不仅对咽炎,肠炎等疾病都有独特的验方,还在针灸,推拿方面也有所建树。尤其对腰腿痛,颈椎病这些疑难杂症,摸索出一套推拿,敲击,针灸的方法,治疗效果也非常好。久而久之,父亲的医术医德得到了十里八村的认可。常有一些疑难杂症的患者慕名而来,也多经父亲诊治痊愈。家里的那些锦旗,就可以证明。随着时过境迁,如今人们生活也越来越好。因为父亲医术精湛,十里八乡也是无人不知,来看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年近古稀的父亲,一生没去过几个大城市,他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这方养育他的小村庄。如今,父亲不再像年轻时背着药箱走家串户,却依然坚持用他不再灵活的双手为病人祛除病痛。实际上,中国约有七十万的乡村医生扎根基层,默默无闻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医护着病人,照顾着一家老小,而父亲,也只是他们中普通的一员。时下,赶上党的好政策,对年满60周岁的乡村医生,各地结合实际,采取补助等多种形式,提高乡村医生养老待遇,让劳碌一生的他们有了些许的保障。
“医德高尚,妙手回春。”墙上那面锦旗上的八个烫金大字,不仅是对父亲精湛医术的认可,更是父亲一生的真实写照。但愿世间人无病,哪怕柜上药生尘。祝愿父亲和那些跟父亲一样的赤脚医生,一生平安健康!
(作者单位:石桥子镇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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