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玉
从幼年记事起,我就开始吃饼子,一直吃到高中毕业,所以我对饼子有着深刻印象。
起初吃的是地瓜面饼子。母亲带着我们,把地瓜干带到村东的一个大碾盘上,我们兄弟姐妹前拉后拥,推着碾棍,带动碾磙子碾压瓜干,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瓜干逐渐被压碎,过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声音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碾磙子转轴吱吱的摩擦声,我们都累得汗水溻湿了衣服,没有了劲头,只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吱吱”声越来越慢,瓜干终于被压得碎成了面。
回到家,母亲把瓜干面放进箩中,用两手拿住箩圈,在一个大盆上来回晃荡,箩出细面来。母亲烀饼子时,在八印锅里炖上一泥壶水,就让我烧火。母亲和好面,抓一小团面团在两只上下翻动的手掌中来回团揉,团揉紧凑了,就把两只手掌伸开,把那面团压扁压长,这时八印锅烧热了,母亲把饼子一下子烀在锅上,随着滋啦滋啦的响声,生饼子就粘在热锅上了。
地瓜面饼子黑不溜秋的,刚吃一口,感觉略微有点甜味,继续吃下去,觉得粘乎乎的没有什么滋味,口感较差,不过比吃地瓜干还顺口一些。
相对于地瓜面饼子,玉米面饼子既好看,又好吃,外表黄澄澄的,吃起来香甜,松软可口,有营养,又充饥。
吃玉米饼子以前,要先把玉米用石磨磨成面。
我家天井里有一盘石磨。平日总是由母亲推磨。遇到星期天磨面,我们兄妹就替母亲推磨。磨盘比碾盘小得多。一个人就能推着石磨隆隆转动。小孩子没有耐力,总是盼着磨顶上的玉米粒快速从磨眼里下落,磨完了好玩耍。看着从磨缝里唰唰流出的淡黄色的发着香味的面粉,就想到了热气腾腾的金黄色的玉米饼子,心都醉了。
平日,我家饭桌上的主食是地瓜干,每次吃饭时望见它心里就发愁。父亲的劳动强度大,主食差了体力就会不支。母亲在早上和中午给父亲各烀一个玉米饼子,来保障父亲的能量输出。父亲总是将玉米饼子一分为二,自己吃一半,然后再吃一些地瓜干充饥,另一半让我们吃。我们都眼巴巴地瞅着这块玉米饼子,没有一个人谦让。母亲便将这半个饼子掰成几轱辘,分给我们兄弟姐妹,以后这种吃法就成了我家定例。我总是先欢喜地吃掉这轱辘饼子,然后才极不情愿地接着吃地瓜干。
当时我们吃了这轱辘玉米饼子,没觉得父亲对我们是如何地疼爱。后来我听说了一个故事,才读懂了父母当时对我们的深情。这是发生在我们村里的一个故事。他家里每顿饭也是烀一个玉米饼子,不过他跟我父亲却是不一样的吃法。他把那玉米饼子拿起来,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从来不掰开。刚开始,他的孩子还可怜巴巴的盼望着能分给他们一点,久而久之没有得到,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一次吃饭时,邻居到他家看到这种情形,就开玩笑问他,那么大个饼子你怎么不掰开吃?主人回答:掰开吃就没有味道了。
后来,我要离开家到公社驻地上高中了。母亲让全家人省吃缩食,让我全天吃玉米饼子。每周返校,母亲会提前给我烀出18个玉米饼子,在兄弟姐妹们羡慕的目光下,从锅里一个一个地揭下来,用包袱包着,装在一个大网兜里。我背着一兜散发着余热和香味的饼子,兴冲冲地回到学校。这香喷喷的玉米饼子,让我充满了对家人的感激,给我三年的高中学习提供了足够的能量。
最好吃的还是白面饼子,又叫锅贴子。因为白面细腻、筋道,母亲烀得又细又长,咬起来比其它饼子柔软顺口。我喜欢吃在锅里靠近菜的那一头,因为烧火时,菜汤上漾,漫过了饼子下头,所以这一头有滋味。在那个年代,一年能吃上三两次白面锅贴就很不错了。
现在,饼子逐渐淡出了了人们的视野,被人们忘记了。然而我却深深地怀念那些曾经与我朝夕相伴的饼子。
(作者系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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