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银胜
2016年,著名作家、文学翻译家和外国文学研究家、钱钟书夫人杨绛先生在京病逝。先生以105岁高龄悄然告别人世,全国广大读者陷入悲哀。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们仨”,终于团聚了。这里,我们打算以很短的篇幅,走进杨绛先生的精神世界,领略杨绛先生的书香生活。
一对“读书种子”
1949年下半年,杨绛夫妇应聘担任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杨绛、钱钟书先生初到清华时,清华的接管、恢复和改造工作正在进行中。他们夫妇俩担任外文系教授,教学任务并不繁重,难于对付的却是一场又一场马拉松式的会议,因而他们赖以生存的读书生活受到影响。
对此,钱钟书先生在给友人、著名报人黄裳的一封信函中表露了这层不理解的意思:“北来得三晤,真大喜事也。弟诗情文思,皆如废井。归途忽获一联奉赠……幸赏其贴切浑成,而恕其唐突也。如有报道,于弟乞稍留馀地。兄笔挟风霜,可爱亦复可畏(如开会多、学生于文学少兴趣等语请略)。”这信写于1950年1月末。在此之前,黄裳先生曾去北京采访,专程到清华园钱氏夫妇的寓所,亲眼目睹了这对教授夫妇静夜攻读的情形:“住在清华园里的名教授,算来算去我只有一位熟人,就是钱钟书。第二天吴晗要赶回城去,因此我就把访问安排在第二天的晚上。吃过晚饭以后我找到他的住处,他和杨绛两位住着一所教授住宅,他俩也坐在客厅里,好像没有生火,也许是火炉不旺,只觉得冷得很,整个客厅没有任何家具,越发显得空落落的。中间放了一张挺讲究的西餐长台,另外就是两把椅子。此外,没有了。长台上,堆着两叠外文书和用蓝布硬套装着的线装书,都是从清华图书馆借来的。他们夫妇就静静地对坐在长台两端读书,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个典型的夜读的环境。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时来访,高兴极了,接下去,就是快谈。”
当时,杨绛、钱钟书先生除了上课、办公、开会之外,可说是深居简出,晚上的空余时间,对他们来说,是辛勤耕读的好时光,他俩不愧是一对“读书种子”,用人类文化精华不断充实着自己。
“读书就像串门儿”
钱钟书先生逝世后,杨绛先生一如既往,杜门谢客,潜心读书。她的闭门读书不是消极避世,不通人情世故,而是“追求精神享受”。她说:“我觉得读书好比串门儿———‘隐身’的串门儿。要参见钦佩的老师或拜谒有名的学者,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见,也不怕搅扰主人。翻开书面就闯进大门,翻过几页就升堂入室;而且可以经常去,时刻去,如果不得要领,还可以不辞而别,或者另找高明,和他对质。不问我们要拜见的主人住在国内国外,不问他属于现代古代,不问他什么专业,不问他讲正经大道理或聊天说笑,却可以挨近前去听个足够。我们可以恭恭敬敬旁听孔门弟子追述夫子遗言,也不妨淘气地笑问言必称‘亦曰仁义而已矣’的孟夫子,他如果生在我们同一个时代,会不会是一位马列主义老先生呀?我们可以在苏格拉底临刑前守在他身边,听他和一位朋友谈话,也可以对斯多葛派伊匹悌忒斯的《金玉良言》思考怀疑。我们可以倾听前朝列代的遗闻逸事,也可以领教当代最奥妙的创新理论或有意惊人的故作高论。反正话不投机或言不入耳,不妨抽身退场,甚至砰一下推上大门———就是说,啪地合上书面———谁也不会嗔怪。”杨绛先生非常珍视如此读书的自由,她曾感叹道:“壶台悬挂的一把壶里,别有天地日月,每一本书——不论小说、戏剧、传记、游记、日记,以及散文诗词,都别有天地,别有日月星辰,而且还有生存其间的人物。我们很不必巴巴地赶赴某地,花钱买门票去看些仿造的赝品或‘栩栩如生’的替身,只要翻开一页书,走入真境,遇见真人,就可以亲亲切切地观赏一番……尽管古人把书说成‘浩如烟海’,书的世界却真的‘天涯若比邻’,这话绝不是唯心的比拟。世界再大也没有阻隔。佛说‘三千大千世界’,可算大极了。书的境地呢,‘现在界’还加上‘过去界’,也带上‘未来界’,实在是包罗万象,贯通三界。而我们却可以足不出户,在这里随意阅历,随时拜师求教。谁说读书人目光短浅,不通人情,不关心世事呢!这里可得到丰富的经历,可以识各时各地、多种多样的人。经常在书里‘串门儿’,至少也可脱去几分愚昧,多长几个心眼儿吧?”杨绛先生读书时的惬意,无疑也是众多读书人心向往之的精神世界。
数十年来,杨绛先生的读书生活,充满顽强的生命力,她的著译作品,耀眼生辉,她的读书精神,天长地久。她能让每一个读书人都感受到生命的温暖。
纵观杨绛先生的书香世界,既洗尽铅华,素朴平实;又是那么熠熠生辉,楚楚动人,令人神往。
而今,杨绛先生走了。她以她孜孜读书、勤奋好学的一生,保持了一份难能可贵的清明与淡泊,甚至有一点特立独行。她的存在,是这凡俗人间的一丝光亮。杨绛先生毕生营造的书香世界,不会因岁月而销蚀蜕变,她将永葆青春活力,芬芳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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