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爱勋

　老林是生产队的保管员，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名字，因其姓林，人缘又好，大家都尊称他老林。平日里，老林就蹲在仓库南头的一间闲屋里，修补社员们用坏了的农具，譬如，给快散架的手推车加个木塞，或者把出现缺口的粪筐用杨树条子补一下等等。 
　　闲下来时，老林把拉氨水时用来搭边架的旧竹竿，破成竹篾子，一根根码在墙角，高兴时，他坐着小板凳，用竹篾子做风筝。老林心灵手巧，会做各种各样的风筝，彩蝶、蝙蝠、凤凰、大鱼、螃蟹等等，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老林把做好的风筝一一挂在仓库北墙上，像一幅素净的水墨画，朴素优雅，浑然天成。 
　　有时，女人领着孩子到生产队干活，孩子淘气，缠着母亲又哭又闹，女人不高兴了，啪啪两巴掌打过去，孩子哭闹得更厉害，这时老林就过来，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说：“娃儿，莫哭，爷爷给你做风筝。”接着从屋里捧出一只彩蝶，五彩斑斓的翅膀，轻盈灵动，振翅欲飞。孩子看见，立马止住哭，好奇地打量着风筝，怯怯地说：“爷爷，我要。”老林说：“只要你以后别哭，爷爷就把这只风筝送给你。”孩子使劲点头，满脸委屈立马变成了带露的花朵。 
　　看到老林的风筝，我们也眼馋得不得了。放了学，我们就去了生产队的仓库，老林正在那儿修理一辆破旧的手推车，挥着锤子叽哩巴嘎乱响。我们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吞吞吐吐地说想要只风筝，老林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看我们，咧嘴笑笑说：“你们都是学生娃了，我出个灯谜，你们要是能猜出来，我就送你们一只。”我们相互看了看说：“中。”老林说：“听好了，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我们一句都没听懂，好像掉进了糊涂盆，大眼瞪小眼，无言以对。 
　　当时我还想回家问问父亲，但回到家里，一个字也不记得了。 
　　老林的风筝，像童话里的古堡似的诱惑着我们，就连上课时也心心念念惦记着，如同尾随在自己身后的顽皮的影子，扯都扯不掉。星期天，几个要好的同学找一块，大体商量了一下，找来一根细长的竹竿，还有做弹弓时剩下的一根铁丝，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生产队仓库的后窗，迅速搭起人梯，把绑着铁丝的竹竿伸到了仓库的北墙上，这时我看到老林正坐在门口编筐，一根根枝条左右摇摆着，像一群淘气的孩子。 
　　当我们聚精会神地试图挑下北墙上那只硕大的蜈蚣风筝时，老林却站在了我们身后，像慈祥的父亲。他看着我们，咧着嘴一直在笑。我们慌张下来，木偶似的呆在那里，明媚的阳光在粗布褂子上瑟瑟发抖。这时老林说：“都到屋里挑一只风筝吧。” 
　　那天，我们抱着老林做的漂漂亮亮的风筝，在东小洼那片空旷辽阔的绿草地上奔跑跳跃，童年的快乐和梦想，鸟儿一样在蔚蓝的天空翱翔。 
　　虽然，老林已经走进青绿大山的褶皱里，但他做的风筝，承载着他的质朴善良、还在我们心里，飞呀飞。 （作者地址：桃园生态经济发展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