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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下的扶淇河

2017-09-11 09:09:59 来源:诸城新闻网

宋兆梅

 
  扶淇,最早见于《水经注》。源出有二,一出狼窝山东,一出寨山阴。东为扶河,西为淇河,二河于城南三里庄交融,称“扶淇河”。尔后,扶淇河横穿诸城市内,于城北汇入潍河。 
  诸城的秋天,从扶淇河开始。扶淇河的秋天,从三里庄水库开始。 
  三里庄水库,完全像一个湖泊,水面平静,流淌得从容不迫。水面上的风,长了长脚,一股股地漫上来。最喜欢这种风的要数三白草,此草老家称为“接骨草”,浸酒服,能祛瘀生新,舒筋活络。三白草团团簇挤在岸上的石缝里,风来东倒西歪;风过立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水库边的茅花起先是淡玫色的,线条优美。风起时,大片的茅花群起而动,瞬间就会涂抹成一条秋天的河流,遥相呼应着水面上细碎的银光。跻身于角落的“油草”,早被念旧的大娘拔回家去,挑拣顺理,编织为“草拖”,油草便在季节的交替和撕裂中,获取着生命的另类愉快。 
  那些不知名的草儿,互相碰触着,不经意间,染上颜色,秋之油画呼之欲出。忽然,仪态万千的画面上出现一对水鸟,正嬉戏着,天空中飞来一只大鹰,它们就躲到水草层中。鹰持续盘旋,一个俯冲,翅膀上带了细微的水声。 
  天上的云儿拖了长长的沙丽,蜿蜒成一道长龙。眨眼的工夫,云儿起了变化,先是一群毛绒绒的绵羊,刚一转身,变成几只可爱的长耳朵兔子。小兔子刚要到岸边吃草,就被万马奔腾的场面唬住。脱缰的野马,飞奔嘶叫,狼烟滚滚。最后,从云层里走出一个娇美的姑娘,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姑娘长袖曼舞,无数鳞云翻飞于天上。 
  在水库边站定,云,从耳边穿过。细听,水面上漂动着云锣击打的声音。 
  这时,三里庄水库的水醒了。醒了的水,会唱歌,气势磅礴,荡气回肠。大簇大簇健壮的香蒲独立水中,锤形的香棒直指天空,像是在发号施令。体态轻盈的白鹭啄食着鱼虾,白色的羽毛,一尘不染,显得非常高傲。一只只白鹭飞来,成了三里庄水库一道独特的风景。阳坡上的荆条,潇潇洒洒的小花密集着,发出独特的清香。钓鱼的成群结队,累了就半躺在阳坡上晒太阳,鱼儿咬钩,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对岸的杨树,叶片还没发生大的变化,映在水里,点缀成好看的水墨。大鹰再次俯冲,差点和水墨融为一体。 
  云河之外,不甘落后的花儿汇成另一条河流。圈了白边的打碗花,大红的身子,璀璨张扬;那种深紫的颜色,看下去,就要被收了魂儿;低矮的银翘枝条上,缠绕着一种蓝色打碗花,花小单薄,却干净耐看。自诩为秋天女王的野菊刚打骨朵,不几天,钱样的花瓣,就会在水库边占尽风头。 
  半个时辰后,云变成丝带,撕扯着跑上大山。上了山的云,长发飞舞,极尽妖娆。云从常山开始游走,经马耳山,折返去竹山、障日山,最后来到卢山。云雾缭绕的诸城大山,镶上金边。 
  许是云儿累了。当它错落有致地回到城里,回到钢筋水泥的缝隙里,它的呼吸沉重起来。 
  城市上空的云,起先是乌色,慢慢地明丽起来,一片片地散开,又一片片地聚拢。 
  过了三里庄大桥,扶淇河才走进城里。进了城的扶淇河,硬性、顾盼、通畅,流淌出相呼相应的水样年华。 
  扶淇西岸相对宽敞一些,砖石铺就的甬路蜿蜒而行。靠近甬路,植满格桑花,格桑花盛时已过,偶有一两朵玫红的花儿开放,全体格桑花便集体流淌,花红的心事漂浮在水面上。 
  真正漂浮在水面上的是缠绕在一起的浮萍,青青绿绿,蛋黄的花儿纷杂其间。钓鱼的排兵布阵一样守护在扶淇两岸,当鱼竿插进水面,萍面出现微微的破痕,继之很快聚拢,显得更加紧凑。 
  没有大树的城市就像没有历史一样。牢牢守护扶淇河的,是一棵棵老柳树。柳树站成塑像,秃叶的树顶一动不动,彷佛要穿透苍穹,一窥城市的内里。 
  是它们见证了诸城的成长。 
  秋天,对一棵柳来说,需要再生的力量。 
  秋天,对一个城市来说,需要再度饱满。 
  即使是一阵凉爽的秋风,柳树的脸也会变白。它的白,先是从柳枝开始。柳树的一小部分枝条先为蝉下籽而死,它用枯萎成就了另一种生命。而大部分柳枝沾上秋露,柳叶迅速枯败,耷拉下去。不用几个早上,柳就会收紧身子,透出衰色。跑起的风中,也会旋起几片透黄的柳叶。 
  晨练的老人习惯把鸟笼挂在那棵最老的柳上,笼子里的黄鹂翘起脚,打量着柳树上的灰喜鹊,灰喜鹊在柳枝上颠簸几下,欢快地飞走。笼子里的黄鹂脸带失落,对着另一只笼子里的斑鸠啼叫几声,斑鸠愉快地回应。又一只灰喜鹊从柳树上飞过,颠簸几下,又欢快地飞走。 
  老柳树开始回忆,满树的鸟儿,枝枝杈杈上都是,它们欢呼、雀跃、歌唱。老柳树最怀念的就是鸟的歌唱,一个季节里,有了鸟的歌唱,还会缺少什么? 
  一个季节,对柳树来说,不像掉几片叶子那么简单。 
  柳树的脸继续变白,漂过一样,过一个夜晚,就像进锅里蒸了,树皮依然充满生气。站在岸上,无波的河水呈现出暗绿的颜色。小秋风跑过,柳树跌进水里,暗绿的颜色涌动出满河沧桑。 
  这个时刻,河边热闹起来。甬路上行人的脚步声,随河水的涌动而不停地变化,像鼓点,顿重激越。 
  踢毽子的,都是年轻人。她们穿粉红色衣裳,占据了大地场,盘、拐、绕、奔之间,毽子上滚下翻,滴溜儿乱转。这种地场到处都有。地场边上的长廊花架,光秃秃的,说不定明年就会植上藤萝,一夜春雨,花架上就会缠满一串串花穗。 
  对过圣龙别墅的墙栏上,鸟儿飞来飞去,发着清脆的鸣叫。墙栏上攀爬着南瓜藤蔓,蓬蓬勃勃的南瓜花在清晨热热闹闹地开放,暴露在外的大南瓜,就像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喧哗的都市里,依然能找到自己玩耍的田园。 
  不远,就到兴华路桥头。三棵开紫花的木槿,仄仄斜斜的枝条七伸八伸,花朵簇拥在一起。在初秋,生命的颜色朝夕变化,乍现满眼紫色,在人的内心陡添一股丰盈的力量。 
  穿过河底的木栈道,就到了扶淇河最繁华地段。靠近路边,种满细竹,竹叶尚绿,秋风像是一位琴师,在竹林里弹奏出美妙的乐曲。 
  大路西边,阳光河畔早市一个摊儿挨着一个摊儿。早市上多数是卖青菜的,那些早起赶来的菜农,面前摆着韭菜、冬瓜、大葱,人们争相购买,无非为了吃出个菜味。 
  一个上年纪的老人,车把上挂几个蝈蝈笼子,也不刻意叫卖,从他乡土的气息里,一看就知道是从山里来的。 
  河沿上,隔十几米就有一棵大杨树。最粗的,一个人搂不过来。大树底下坐着一个卖刀子、锯子的老人,问起价钱,他就伸出指头。有人说,这个老人90多岁,老五金厂的,在家闲不住,非要赶早市卖东西。 
  这段河岸,锻炼的人最多,也最喧哗。 
  过繁荣路大桥,才出现一块更大的地场。周边的花朵黄色,花头斯文,茎上出现枯叶。一串红,挨挨挤挤在一个小三角地带,捍卫着秋天最后的尊严。 
  好久没见河岸小屋的主人。小屋对面,一排雪松虬枝乱舞,松针发出耀眼的绿,鸡蛋大的松果布列其上,到了黄昏,长达数十米的夕阳斜射过来,就像一句诗投向苍茫,不需要回音。 
  雪松底下,是茂腔的天堂。隔不多远,就有一个唱小戏的队伍。常见一个70多岁的老者,抚弄着二胡,指间流淌出高亢明亮的弦音。他身边站着一个50多岁的女人,从她嘴里发出哀怨悲凉的唱腔,引得大批行人驻足,而坐在九龙花园门口的大娘,显然有80多岁,大娘入了戏,一脸泪水。这时,二胡琴峰忽转,如一股强劲的秋风吹进河面,河水起了无数涟漪。 
  随着涟漪,河面上划过来一艘小船。小船很快穿过密州路大桥,到达皇家半岛附近。这里到处是疯长的狗尾草,偶有叶鞘光滑的狼尾草摇摆着,须根粗壮,刚毛粗糙。 
  狗尾草成片成片的,弯垂着花穗,一米多深,发着家乡的味道。路边的羊胡子草,老家叫逮倒驴,一点土星儿,就让它们安营扎寨,生生不息。狗牙根草面积很大,匍匐在地上。诸香附,花眼儿轻盈,翕张着,一个城市的好,尽收眼底。 
  生长在河边的每一棵草都会开花。树有树的姿态,草有草的规则,一切生命,都在扶淇河边,坚韧而温暖地活着。 
  在这里,每一棵柳,都是一个劫后余生的故事。柳身上鼓出难看的瘤子,每一棵都是。柳的内心长满幽香的花蕾,在狂风暴雨的天气,还没等到绽放,就被惊雷无情地劈裂。尽管这样,柳在寂寞的午夜,慢慢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直到斑驳陆离。柳掏空了的身体里装满宁静,装着这个城市不知道的东西。 
  柳身边的火炬树,却受了惊吓,随秋风的涌动而发出响亮的呐喊。当余晖落到火炬树上,河水浓得化不开了,满河堤的草香,每一朵都是传说。 
  扶淇河水快速流过第四座桥,扑进了潍河怀抱。 
  潍河滩上,一团团香蒲,占据了大片水域。脖颈修长的白鹭伸展开轻巧的翅膀,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金色的帷幕,整个诸城豁然开朗。 
  (作者系市作协常务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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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秀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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