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记忆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中医院。孩子、工作、家务，每天我都像上足了发条的挂表，不停地走，每天都感觉疲惫不堪。有段时间学校要迎接检查，各级领导大会小会地开，都是强调那次检查的非同寻常。单位上一下子忙碌起来，都行色匆匆，碰上面都恨不得装作不认识省去客套。我教着两个班的语文，当着班主任，兼着备课组长，哪一项都得准备一堆材料，彼时还不知道电脑为啥物，得工整地手写。白天的时间似乎短了许多，晚上回家还要加班到深夜。我开始咳嗽。起初没在乎，越咳越厉害，睡梦中都咳醒。也打扰了家人的睡眠。抽空去村里卫生室开了点药，吃了两天，症状有所缓解，过了两天又咳了，又去买了药。结果是吃着药就好，不吃药就咳。婆婆背地里说我是“痨病客”，很是烦恼。
同事说西药治标不治本，要彻底除根还得数中药，并推荐说中医院有两个老中医把脉看病很拿手，她一个亲戚的陈年老病就是去中医院治好的。检查一结束，我就去了中医院门诊。女中医真的很老了，说话轻声细语，一番望闻问切，拿笔铺纸开药方，边写边补充说，早些天来的话，服一个疗程的就好了，拖的时间长了，得两个疗程，一次性给开上，省得还得再跑一趟。开好了，告诉我怎么煎药，服用期间的注意事项。末了还亲切地问我怎么来的，骑自行车要小心，平时要多注意休息。这老中医心细心善，像个好脾气的长辈。
我按医嘱用药，果然，一度顽固的咳嗽被彻底根治了。
最近的记忆是父亲生病，家人们商量了一下，选择了去中医院。
2022年春天，“新冠”疫情依然很紧张，人心惶惶，谈疫色变。为父亲办理住院时，被告知只允许一人陪护。兄妹们商量后，由妹先陪床，医生给开出了陪护证明。按规定父亲和妹都得做核酸检测，才能办理住院手续。院内大门口处有多个检测点，不用排好长的时间便能轮到，给患者节省了时间，减少了麻烦。每个检测点前都放置了许多塑料凳，给人提供方便。事虽小，却体现了医院方面工作的周到细致，他们是把就医者放在第一位的。
办好了住院，妹陪着父亲进了住院部，其他人都不能跟进去。门口两侧有保安和医务人员把守，严格检查着每个出入人员的必备证件。那阵势，没有证件的鸟也休想溜进去。
晚上，我做了饭菜送过去，想着这个时间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去病房里待一会。结果，这另一拨值班把门的人，跟白天的一样，公事公办。陪护者去餐厅买饭，出入都得出示陪护证。有人自以为住的时间长了，出来进去都是熟脸了，没带证，结果工作人员认证不认人，没有证件，就不让出入。我拿出有效的核酸检测报告也不行，说不能破了医院的规定，这是为了大家好。说不能碰侥幸，万一有事，害的是大家，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说这是铁的纪律，谁也不能违犯。我想就别为难人家了，只好把东西放在门口，叫妹出来拿。无规矩不成方圆，想想这样也好，医院的规定合情合理，只有严格执行，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护士站通知妹带父亲去北楼做检查，到了候诊大厅，见有轮椅，妹想推个用，导医说得扫码租借。租借轮椅，虽然有说明书提示着操作步骤，因妹平时不怎么用手机上网，对下载软件小程序什么的也很陌生，又怕操作不慎，落入陷阱，畏手畏脚，左右为难。请教导医小姑娘，小姑娘就教着妹一步一步地操作，很快借到了轮椅。去还轮椅时，也是导医帮着还上的。妹很有感慨，多亏导医帮着，要不，守着一群轮椅，也白瞪眼。现在，医院的管理是非常人性化的，是全心全意为方便就医者服务的。
检查结果早在预料之中，是最坏最坏的那种。医生悄声嘱咐我们，虽然患者年龄大了，可能不在乎了，也还是要瞒着的好。在父亲面前，我们几个都装作很轻松似的，都笑着。父亲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他心里早就有数，他是怕我们担心，笑着说，我估计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他可能是提示医生别告诉我们实情吧，果然，父亲示意我们几个先走开，他跟医生低语了一会。我听见医生说，你得相信仪器，这是科学，不能胡猜，就是食道黏膜脱落，清理清理就好了。后来医生跟我们几个说，父亲自己知道得了什么病，之所以来做检查，就是想成全儿女们的孝心，还嘱咐医生别对我们说实话。听得我们几个泪水哗哗地流，我们感激医生对父亲撒的谎，可能父亲相信了医生的话，因为父亲很明显地轻松了许多，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是啊，医者仁心，他们为患者想得很多，先要在心理上给患者吃一颗定心丸，让患者在心理上先放松下来。
父亲做了食道支架手术。回到病房，责任医生立即赶过来，安慰父亲，说他的身体状况很好，比许多年轻人都强，住几天观察观察，看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又暗暗地示意妹跟她出去，嘱咐了妹一些要紧的注意事项。其实刚出手术室，医生早就交代好了，可见，医生们都恪尽职守，一丝不苟。
隔了几天，我办了陪护证，跟妹换岗。一天早吃了晚饭，父亲闭目休息，我遛达到走廊上，走廊上静悄悄的。窗外，四合的暮色也掩不住春光的蓬蓬勃勃，几棵玉兰花已半残，新生的叶片翠生生的。春天去了还会再来，花谢了还会再开。在我，因为父亲病了，这个春天也病了，花红叶绿只徒增我的忧伤。在父亲的生命里，还会有下一个春天吗？他还能看到春天的花开吗？每想到此，眼泪就汹涌而出。那晚责任医生值班，她走过走廊，见状，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说，没办法的事，谁也没法治。别太难过了，有时间多陪陪老人，尽心了就中。我点点头，强笑了笑，内心虽然万分凄凉，医生真诚的话，还是带来了一丝温暖。
办理出院时，责任医生和护士先后都过来了。把出院后的饮食起居等注意事项又嘱咐了一遍。
期间还有些零散的记忆：陪弟去中医院看胳膊，正赶上门诊楼搬迁至南楼，都忙得不可开交，却是忙而不乱。我们去得晚，快到下班时间了，大夫依旧和颜悦色，详细询问，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查得甚是仔细，开方取药。并没有一见面问不上几句，就开单子去麻烦各种先进仪器。而实际上很多病症怎样治疗，医生心中早已有数，像那位医生所为，才是医者正道。能摸准看透的就不要麻烦仪器了———那些洋玩意不只会看病，更会吞金，是冷漠又贪婪的吞金兽。
外甥在中医院住院时，我去探视，碰上老家的一个邻居也在那里住院，说做了个手术。应该是不算小的手术。我问怎么在这里做，她说打听了一圈，还是这里花钱少。
几十年了，还有些琐屑记忆，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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