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屋檐下,整齐码放着十几袋烤火煤,父母已作好了在老家御寒的充分准备,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把他们接到城里过冬。
今年,父母没有像往年那样执拗地拒绝,这缘于父亲一个多月前摔的那一跤,虽然万幸没有伤及骨头,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恢复起来自然很慢。如今的父亲已然变成了老小孩,每每吃饭都得靠母亲连哄带吓,从炕上往上起身时,腰疼得厉害,每次都嗷嗷直叫,还不时流露出悲观消极的情绪。前前后后妹妹已在家伺候了整整一个月了,也该歇歇了,这是父母没有拒绝来城的原因之一。
新房装修时,我特意给老人留出一间房,盘了一盘炕,这盘小炕比老家的土炕矮,对行动不便的父亲而言,上下炕容易好多,距卫生间仅几步之遥,解决内急甚是方便,这也是父亲痛快答应来城的另一原因。
按照计划,周六是回家接父母的日子。周五,妻子就忙着把父母住的炕收拾干净,铺好被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怕我的车装不下,妹夫于周五晚上把母亲收拾的部分衣物等拉了过来。周六这天,天刚蒙蒙亮,我趁着路上还不拥堵,急匆匆驱车往回赶。吃过早饭,我着手往后备箱拾掇东西:地瓜、咸菜疙瘩、玉米面、妹妹蒸的馒头、小姨擀的单饼、培刚兄自家种的荔浦芋头、一尼龙袋子白菜、一尼龙袋子萝卜和辣菜疙瘩,塞满了整个后备箱,搬家似的。爷爷(亲爷爷的叔兄弟,比父亲小一岁)、嫲嫲、叔、婶子、表叔等左邻右舍、亲戚近支听说我要来搬父母,纷纷赶来相送。这也是父母往年不愿来城的理由,若到城里,便会失去了固有的朋友圈,在城里住楼的左邻右舍,家家关门闭户,对门相见不相识,在老家住惯平房的父母是很难适应县城这种人情薄寡的生活方式的。
老家离我居住的小区约八十华里,走走停停花费了近一个小时。儿子正巧周末休班,也赶了回来,城里的小家顿时热闹起来。父母来城的头一天,二姨、小姨和三舅相约去我家看望他们,妹妹包水饺以款待,这算是农村较高的待客礼仪了。妻子觉得父母刚吃了水饺,就和面烙的韭菜盒子,切上一盘猪头肉,再拌个凉菜,也算简简单单为父母办个接风宴。
父母在老家时,中午我独自在家吃饭,极少开火,常常到沿街门头房买俩肉火烧,或冲泡一袋方便面以敷衍了事。父母来了,自然不能再冷锅冷灶,每一餐都须严肃认真地对待,来不得半点马虎,虽然吃不起海参鲍鱼,但餐餐热汤热饭,小米粥、餶飵汤、菠菜粉条、白菜大豆腐,主打一个热气腾腾,温馨祥和。
父母在哪里,哪里便有最抚人心的烟火气。父母在老家时,冬天燊上炉子,用炉钩往炉膛里狠狠戳几下,顿时火苗蹿起,呼呼作响,趁着火旺,炖上一锅豆芽大骨汤,肉香四溢,开饭了,一家人围坐一起,满屋子欢声笑语。一碗骨头汤泡大饼,或一盖垫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馅水饺,这就是老家的烟火气。
从老家带来的萝卜和辣菜疙瘩,产自门前的小菜园,这两年父母体力不济,就把菜园交由三舅打理了,三舅早就告诉母亲,所有菜都尽着我家吃。望着带有家乡泥土气息的萝卜和辣菜疙瘩,我萌生了炒辣菜的冲动,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清淡,炒辣菜正对父母的胃口。
用清水把辣菜疙瘩冲洗干净,把有疤痕瘤子的地方用刀削去,切成条,起锅烧油,加入少量葱花、姜末和花椒,把辣菜条倒入锅中翻炒,加适量盐,因为父母的牙口不好,我特意炒得火色大些,软软糯糯,盛入不锈钢盆,稍微晾上几分钟,再把事先切好的少量萝卜丝倒进去,搅拌均匀,最后用保鲜膜把盆口封好。次日早餐,辣菜便可食用,叨一筷子,辣味顶鼻,对味觉和嗅觉来一次强烈冲击,也算给麻木已久的乏味生活加点猛料。
这就是今年冬天的第一缕烟火气,它没有像往年那样在老家,而是在县城的小家燃起。
今冬,我想好好陪父母,好好陪他们说话,好好陪他们吃饭,在平凡的烟火气中体味和滋养浓浓亲情。
(作者系实验初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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