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平生。张增凤搭上了自己十多年的工资。别人说,她收养的都是小傻子,她自己是大傻子。傻就傻吧。善良本来就是很傻很朴素。
“小邵、刘玉英、刘璇、程凤芝、孙家乔(音译),还有一个只知道姓姜(音)、一个是哑巴,一个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
沿着昌邑市解放路往北走,遇到一条普通的小道,左拐,就能看见一个低矮的门楼。这里就是张增凤老人租下的地方。走进去,3间已经分不清是卧室还是客厅的房间,都摆着床,没有板凳。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红底黑字一个“家”。
张增凤说,条件艰苦,但至少算个家。
几位穿着朴素的老人坐在床边,目光呆呆的看不出内容。看到张增凤和陌生人进来,他们依旧安静地坐着。
房间里一共住着7个流浪者,都是女性,都有了些年纪,有些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屋里还有一名管理员,叫媛媛,平时这儿照顾老人的工作,就交给她来打理。
张增凤老人检查成员,才发现,有一名叫“小邵”的从四川过来的流浪者,又翻墙跑了。
小屋的空间过于狭窄,除了几张并排的放下的床之外,几乎再看不到其他的家具。床上的床单是新换上的,地面也刚刚扫过,屋子里干净得很。“平时这些人折腾得厉害,房间每天都需要收拾,一天不收拾就脏了。”张增凤说。
“他们都是智障,意识都不清楚,什么也干不了,稍微勉强能照顾一下自己。”如今屋里住的流浪者,有的是因为家人舍弃无处可去来到了这里,有的是因为精神失常不知道家在哪里,最终被送到了这里安家。
“小邵、刘玉英、刘璇、程凤芝、孙家乔(音译)、还有一个只知道姓姜(音译)、一个是哑巴,一个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张增凤一个一个介绍这里的“家庭成员”。
虽然他们已经住在这里很久,张增凤也时常与之交流,但有几个人,张增凤对他们的身世仍然一无所知。“跟他们聊,他们支支吾吾地胡言乱语,什么也问不出来,就这样养着。”
张增凤说,这8个人全部都是在街头被发现的,有的发现时已经饿得昏了几天,没有人管。“小邵在桥洞子里住了14年了,名字叫邵忠莲。刘璇是1974年就离家出走的,村里人都以为她早就死了,可在我这里出现了。”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都曾让张增凤心疼,“如果我不要他们,他们只能吃在大街上,住在大街上。”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饭菜几乎可以算得上丰盛,因为今天特别做了一条大鱼,给大家“加餐”。他们围着一个小饭桌,因为没有板凳坐,站着吃饭,不争也不抢,安安静静,彼此不说一句话。
“有些是政府给送过来的,因为别的地方没人要。有些是别人看到路边的流浪者给我打电话的,他们都知道,我这能留下这些人。”
张增凤是都昌街办敬老院的院长,今年已经62岁。
当年,当地政府想给敬老院找一名院长的时候,很多被找上的人都婉言谢绝了。因为成为这个敬老院的院长,实在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烂差事”。
“很多人不愿干,因为这个敬老院太不好管理了,能不能按时发工资,会不会赔钱,那么多白吃白喝的老人怎么照顾,都是问题。”张增凤说,条件简陋、人员复杂的敬老院,吓跑了很多人。
就这种情形之下张增凤把这个活儿接下来了。
这个敬老院与其他的敬老院有一些不同,居住在这里的老人大多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有些人不知姓名,有些人意识不清,有些人年迈衰老。平时的工作量比一般的敬老院多太多。
更为棘手的是,张增凤上任后,收留的流浪者越来越多,敬老院已经难以容下更多的人入住。担任院长的张增凤,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没有停止收留流浪者。
事实上,当收留流浪者的“名声”被更多的人知道后,张增凤已经停不下来这种近似“疯狂”的举动了。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2012年,已经负债累累的张增凤掏出1万元,在自家旁边租下一个60多平米的小屋,继续收留流浪者,“有些是政府给送过来的,因为别的地方没人要。有些是别人看到路边的流浪者给我打电话的,他们都知道,只有我这能留下这些人。”
因为方便照顾这些人,所以她才在自家旁边租下一个小房子,把收留的流浪者们安顿下来,“这里原本是一个民房,我租下来,每年1万块钱的租金,能养多少算多少。”
小屋租下来以后,张增凤把几个流浪者带到这里安顿,后来又有几名被发现的流浪者被送到这里。如今这个只有60平米左右的小屋,挤进来了8个有名或者无名的流浪者。
“别人送过来就收下,送过来就收下,就这么多了。”
很多人善意地说,她收留的是小傻子,而自己是大傻子。
“马上要到最冷的时候了,把这些人弄到屋里来,避过冬天。街头挨冻的人少一个,就算是我做的事情不白做了啊。”
当都昌街道敬老院院长到现在,张增凤欠下了3万元的外债。
“亲戚朋友都害怕我借钱了,他们知道我借钱要干什么。”张增凤苦笑着说。
送来的人,吃喝拉撒睡都要花钱,这些人是肯定无法付给她工资的。仅仅依靠政府部门的一部分补贴,支持这个庞大的“家庭”显然不够。
“我就得借了,借东借西,后来能借的借遍了,而且大家知道我这个是不回本的,就借不到了。”作为敬老院的院长,张增凤把自己10年的工资全搭了进去。
想要做好事,除了要有善心,钱也确实是一个回避不开的问题。
“2004年正月,有人在路边发现一个昏了的老太太,给我打了电话。我骑车过去才发现这个老人身子的一边全湿了。撕开衣服,老人身子全部脱了皮,流着脓血。没人管,我把她拉到医院。”张增凤还记得,老人住了院,一天一件衣服,穿上去就得用剪刀才能脱下来,全让脓血粘在身上了。
这个老人后来被治好了,住院50来天,家人接走了,一分钱没有留下。“说实话,我想要钱,因为她有家了,那些还没有家的人还需要钱。”
2011年,一名叫孙宏伟的80多岁老人在一个废弃的大棚里被发现。因为正值冬天,老人被冻得昏迷不醒。张增凤老人把他送到了医院,治好,找到家人,但仍然一分钱没有留下。
这些“赔本的买卖”一件一件地发生在她的身上,张增凤不是不心疼。“这样一直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可是我又无能无力。碰到了,送过来了,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
如今,张增凤做了一件更“疯狂”的事情:用自己的钱租下一个民房,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马上要到最冷的时候了,把这些人弄到屋里来,避过冬天。冻死在街头的人少一个,就算是我做的事情不白做了啊。”
“我想找一个接班人,给我把这件事继续干下去。从我租下了这个房子以后,很多人都来看这些可怜人,过来帮忙献爱心,更多人来帮他们,是好事。”张增凤说,别人说她傻。傻就傻吧。